不散伸頭往屋裡瞅一眼,沒瞧見晴姨娘和曼妮,心下納悶,卻也不好多問。鏡片後的眼珠子滴溜溜轉著,嘻嘻笑著說:“二哥,多日不見,這是不認識自家兄弟了?”
西風淡淡回應:“乏了。”
不散故作沒有瞧見西風的冷淡,上前兩步笑著說:“咱兄弟三有日子沒聚了,今兒好容易齊了,何不把酒言歡一番。”
西風不動神色退後一步,婉拒道:“今兒乏了,改日吧。”
不散一臉的不自覺:“彆介兒啊,難得大哥有時間。是不是大哥?”
屋裡明明暗暗的燈光,屋外明明滅滅的月光,交錯撒在不散的身上,不散溫潤的側臉斑駁陸離。
輕寒看不清不散的眼睛,看不清不散的神色。唯有不散不同記憶中的嗓音,清晰的響在耳邊。
那聲音沒有了記憶中的溫潤清朗,多了沒皮沒臉的賴味。
輕寒側首掃一眼不散,不動神色看向西風。
西風皺起眉頭,側身讓開,一臉不悅的伸手做一個請的動作。
不散滿臉笑意,似乎根本沒看出西風的不悅。
“大哥,承蒙二哥邀請,沒酒咱就進屋喝杯淡茶。”
輕寒微微頷首,幽深的目光繞著西風轉了轉,抬腳進屋。
俗話說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三兄弟道不同,自是沒有共同語言。屋內場麵一度尷尬,雖有不散侃侃挑起話題,但無人深聊,自是冷場。
不散也沒了說話的興致,無聊的隨手拿起桌上的報紙。
隻一眼,不散就瞪大了眼睛。舉著報紙問:“這是曼妮。”
不散馬上就知道了兩人爭吵的原因,隨即笑了。
“大哥,曼妮的事您費心了。”
原本已冷靜的西風突然就煩躁起來,端起茶碗一飲而儘。
輕寒沒有應不散,慢悠悠端起茶碗。一杯淡茶飲完,輕寒看一眼不散,起身說:“夜了,都歇了吧。”
不散心下遺憾沒有看到熱鬨,這會兒也沒了心情,從善如流起身告辭。
西風清清冷冷送兩人走出院門,木門隨即關上,寂靜的夜裡響起清晰的上栓聲。
西風上了門,站在院子裡,月色妖嬈,樹影斑駁,涼風徐徐,年輕的西風心中卻燃燒著難以訴說的火焰。
西風輕聲低語:“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裡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後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西風站在夜色裡,抬頭仰望茫茫夜空,無邊無際的黑暗,隻有寥寥幾顆星星,伴隨著被烏雲遮去大半光芒的月亮。
夜才漸深,長夜漫漫,黎明太遠。
不知過了多久,晴姨娘輕聲低語:“夜深了,去歇著吧。”
西風驚覺,回頭看著晴姨娘。
晴姨娘早已沒了當年的豔麗好顏色,消瘦柔弱,鬢邊絲絲白發在夜色裡一亮一亮。
西風竟然看的如此清晰,西風有了心痛的感覺。
“曼妮睡了?”
“睡了。”
“姨娘,對不起!”
晴姨娘濕了眼睛,慢慢走過來,抬手輕撫西風的臉頰,慈祥低語:“兒啊,姨娘不怪你。姨娘知道我兒是個好樣的,隻是,曼妮有自己的苦衷,她心裡苦著呢。”
西風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神色,柔聲說:“以後不會了。”
西風扶著姨娘慢慢進屋。
不散回到院子裡,柳姨娘坐在樹下納涼。優雅的搖著仕女扇,清閒自在。
“回來了,那邊怎麼了?”
不散一屁股坐在柳姨娘對麵,端起茶碗,一口氣喝了一盞。這才興致勃勃說:“曼妮投了日本人。”
柳姨娘停下手問:“曼妮也跟了日本人?”
“嗯。”
柳姨娘皺起眉頭:“大少爺給引薦的?”
“八成是。”
“她那不成器的哥哥反對?”
不散嘻嘻一笑:“姨娘料事如神。可不,道不同不相為謀,西風自以為是當代霍去病,跟日本人作對,自然反對曼妮投靠日本人。”
“萬一他成了呢?”
“姨娘說笑了,那就是癡心妄想。眼見著日本軍隊所向披靡,隻月餘便占了北平。北平啊,北平這可是皇城,日本人說占就占了,中國軍隊連個響屁都沒放,北平就換了日本主子。他想跟日本人做對,那就是自取滅亡。”
柳姨娘想想也對,又慢慢搖起了扇子,猶豫著說:“雖說大少爺也跟了日本人,可事情總有個萬一,這萬一……”
不散擺擺手說:“沒有萬一,姨娘不必多慮,以後兒子會讓姨娘過上好日子,姨娘就情等著享受榮華富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