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散臉上的傷瞧著嚇人,身上的傷疼的要命。這會兒沒了凶神惡煞般的大哥,覺得自個兒又活過來了,惡聲惡氣的說:“跟她有啥關係?彆瞎琢磨。哎呦,姨娘,您輕著點。”
隨著不散的慘叫,柳姨娘越發緊張,鬆開手又不放心,扶著又怕弄疼兒子,一時間手足無措。
一路上沒人,不散也走到了自個兒的院子,這會兒有人了,反而連抬腳都費勁了。跌跌拌拌的挪到屋裡,在柳姨娘的攙扶下軟癱在榻上,剛一落座,又嗷的一嗓子跳起來。
柳姨娘一哆嗦鬆開手,帶著哭腔說:“兒啊,姨娘給你上點藥。牡丹,牡丹,快去拿藥啊。”
不散心煩意亂:“上啥藥?能比宮裡的藥好使?”
柳姨娘噎了一下,今兒火咋這大?
不過,瞧著兒子狼狽不堪的模樣,又心疼。隻得好聲好氣的哄:“皇上都跑了,擱哪兒弄宮裡的藥?這藥也錯不了,是濟世堂的,好使著呢。乖,姨娘手輕著點,你忍忍。”
不散哎呦呦叫著,柳姨娘噙著淚小心翼翼的上藥。
一抬眼瞧見牡丹木頭似得立在一邊,不散心中的邪火嘭的一下冒出來,揮手打開柳姨娘,瞪著牡丹罵:“杵那兒當柱子呢?死人嗎,不知道搭把手的?一點眼力勁都沒有,看著都心煩,趕緊滾,滾。”
牡丹睡的正香的功夫被叫醒,這會兒還迷糊著呐。猛不丁兒被三少爺罵,有些反應不過來,直愣愣的看著母子倆。
瞧著牡丹木呆呆的樣兒,不散更來氣。那死老頭子真正的心偏到胳肢窩去了,給那邊的下人都是好的,當娘的不僅靈光有手腕,還忠心,當閨女的心靈手巧,關鍵長的跟妖精似得。瞅瞅自個兒院裡的,沒眼色,手笨腳笨,自個兒不靈光也就罷了,生的那玩意就不能見人,還跟個寶似得。都什麼玩意兒!
越想心裡越火,順手抄起桌上的茶碗砸過去,牡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飛過來的茶碗砸破了頭。
血順著額頭淌下來,昏暗的燈光下,牡丹蒼白的臉掛著血道子,有些滲人。
柳姨娘手下一頓,看一眼牡丹,不在意的隨口吩咐:“去打盆熱水,順便煮兩雞蛋。”
牡丹連驚帶怕,臉上的血都顧不上抹一把,聽了柳姨娘的話,踉蹌著跑出去。
一路跑到廚房,一屁股癱坐在灶台前,才醒過神來。抬手抹一把臉,濕漉漉粘糊糊的。牡丹的眼淚嘩啦啦的流,劫後餘生的驚慌、害怕、委屈,這會兒才真切的湧上來。
牡丹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起夜的吳大廚順著聲找過來,門口順手抄起一節夠分量的木棒子,厲聲嗬斥:“誰?誰在裡麵?”
哭的傷心欲絕的牡丹一激靈,抽噎著趕緊答應:“吳大廚……是我……牡丹……”
吳大廚鬆口氣,扔掉木棒進來,拉開燈說:“這大半夜的不睡覺跟這兒乾嘛呢?”
“媽呀,你這是咋了?”
感謝這年頭已經有了燈,感謝耿府的主子有本事,府裡通了電。
燈光下的牡丹能嚇死個人,繞是吳大廚有點心裡準備也被嚇了半死。
牡丹那張絕不年輕的老臉上,又是血,又是灰,又是淚,花裡胡哨的,瞧著不但不可笑,還滲人的很。
吳大廚也隻驚了那麼一下,緊忙跑過來,伸手抓一把爐膛裡的灰按住牡丹還在流血的額頭。
“你這是咋了?誰呀?這大半夜的。”
牡丹低聲抽抽噎噎的說:“三少爺……是三少爺……”
“你咋惹著他了?”
“沒……我就沒敢招惹他……乾啥都提溜著心……”
“那他乾啥打你,發瘋呢?”
牡丹茫然的搖搖頭:“三少爺也不知打哪兒回來的,被人打的鼻青臉腫的,大半夜一回來就鬨騰。姨娘給他上藥,須是疼了,拿起茶碗就砸了我。”
“這都民國了,早些年太太就放了賣身契,老爺和太太都是心善的,打我進了府裡,就沒聽過打罵聲。這三少爺他比彆人多隻眼啊,趕上二郎神了,逮誰打誰的。”
覺得血不流了,吳大廚放開手瞧了瞧牡丹的額頭說:“得了,止住了,弄點水洗洗,破的地兒彆沾水。唉,這冷的天,燒點熱水吧。”
吳大廚起身提溜著銅壺添水,放在小爐子上,又蹲下身點火。
牡丹這會兒也緩過勁了,趕緊起身過去接過手說:“謝謝您!我自個兒來,還得給那邊送熱水。對了,吳大廚,給我倆雞蛋,我順手煮了。”
吳大廚搖搖頭:“要滾臉?”
“嗯。”
“這三少爺打小瞧著也是個好的,這咋越長越倒縮回去了,心眼子忒壞。老爺那麼明白的人,咋就看不出呢?”
牡丹抿抿嘴說:“咱都能瞧明白的事兒,老爺咋能看不明白?我瞧著三少爺那憋屈的樣兒,八成是得罪不起的人給揍的,心裡有氣,沒處使,可不就逮著人就發作嗎。得,我自個兒來,您趕緊歇著去吧。明兒還有得忙呢。”
吳大廚瞧著也幫不上,點點頭囑咐:“把自個兒先拾掇利索了再去,省的讓瞧見這模樣心裡不痛快,再找事兒。”
“我知道,謝謝您!”
牡丹對著水缸小心翼翼把臉擦乾淨,攏攏頭發,把自個兒拾掇利索嘍,這才一手提著燒好的水,一手拿著剛煮好的雞蛋回了院子。
這會兒功夫柳姨娘已經把小丫頭叫了起來,牡丹正要進門,小丫頭蒙頭蒙臉的往外衝。
“牡丹姨,您可回來了,姨娘已經催幾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