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仕溫冷嗬一聲:“你給我回來。”
哥幾個從震驚中冷靜下來,開始想辦法。
老五吳水擺擺手:“彆費心了,我戒不了,也不想戒。日本人要用我,不會斷了我的煙,好吃好喝伺候著我,白送一娘們讓我玩,我知足。就這樣兒,以後哥幾個沒事彆聯係,有事兒也彆聯係。”
老五吳水這回走了,頭都沒回。
哥幾個沉默地看著門簾一動,吳水已經下了樓梯,從包間裡看著樓下瘦小的吳水身輕如燕般離開。
老五走了,哥幾個也沒了興兒,李仕溫揮揮手,直接抬屁股走了。
輕寒也很快離開,一路思索。
這事兒之後,哥幾個整個夏天都沒聚,沒那興兒。
酷熱總算過去了,秋老虎也過去了,當第一片樹葉隨風落下,北平的秋天來了。
成熟的季節沒有成熟的味道,空氣裡沒有了麥子成熟的香味,沒有了瓜果的甜味。
北平的街道已經有了蕭瑟寥落的感覺,匆匆而過的行人臉上滿是麻木苦澀驚慌。
雷科長約了輕寒打牌,就在雷科長家。牌搭子是雷科長的下屬,幾人經常玩。
牌桌上雷科長又開始罵人。
“媽的,那姓王的最近又蹦噠開了,也不知得了什麼信兒,上竄下跳的,整個特高課就屬他跳彈的厲害。你是沒瞧見那樣兒,見了日本人,就差屁股後頭長尾巴了,搖的人眼暈。”
輕寒打出一張牌,隨口應道:“他那樣兒也不是一天兩天,至於嗎?”
“嗯,最近不一樣,瘋狗似的抓共黨。”
輕寒麵上不動,心思微動。
“不是抓反日分子嗎?有區彆嗎?”
“這你就不懂了不是,最近姓王的不盯著一般的反日分子嘍,光盯共黨呢。”
“就屬他心眼子多。”
另一個牌搭子開口到:“不知道有啥貓膩呢。”
“他那貓膩還少嗎?缺德事兒讓他一個人乾完了。”
“可不是,都缺德到家了,還美名其曰做善事。”
輕寒倒是生出了好奇心,上家打出輕寒的和牌,輕寒“嘩啦”推倒牌。
“和了。”
雷科長搖搖頭:“今兒耿大秘書手氣忒好了,這都幾把了。”
輕寒揚揚眉笑道:“好運道要是來了,那是擋都擋不住啊。再來,再來……”
碼好牌,輕寒邊摸牌邊狀似無意道:“姓王的這是乾了啥缺德事兒了?給哥幾個氣成這樣兒?”
其中一人笑道:“聽聽人耿大翻譯,說話人就愛聽。就我們如今混的,不如平頭百姓,還就人耿翻譯樂意認咱們這窮弟兄。”
“那是那是,隻要是有耿大翻譯在,咱弟兄遲早能出頭。是吧,耿大翻譯?”
“我跟您說,就夏天那事兒,還真就跟耿大翻譯有點牽扯。就那新民會副會長抽鴉片抽死在三少爺煙館那事兒,您就說姓王的缺不缺德,愣是給日本人弄了個宰白鴨頂缸了。”
輕寒愣了一下。
雷科長笑著說:“沒明白?宰白鴨?”
輕寒笑笑:“抽愣子一聽,這會兒想起來了,大清國那會兒聽說過,沒想到這都民國了,竟還有這事兒。”
“反正日本人也隻是要個人,隻要給一個,跟菜市口那兒當眾行刑,就算有了交待。人抓了,又殺了,齊活兒。”
“這還真是缺了大德。”
“就這缺德事兒辦的,日本人那是高興了。反正死的不是日本人,就眼下這世道,除了中國人,是個人都值錢。”
這話嘮的,沒辦法接話。
場麵立馬沉重起來,心裡都不痛快。
雷科長一把推倒牌:“不打了,不打了。”
輕寒起身大氣的說:“今兒手氣好,走,我做東,請哥幾個撮一頓。”
這一夜,輕寒回到家已是深夜。
進了院門,輕寒擺擺手讓石頭回去歇著,自個兒輕手輕腳進了門。
“啪”
燈亮了。
昏黃的燈光下,雅子俏生生的站在床邊。
“輕寒哥哥,您回來了。”
輕寒上前摟住雅子纖細的腰,柔聲低語:“說過多少次,彆等我,自個兒睡,瞧這小臉,這要是睡不好,就不美了。”
雅子眉眼彎彎,溫柔低語:“明天我休息。”
“那正好,明兒陪你逛街去。秋衣該裁了。”
窗外,月色清冷,斑駁的月光透過高大的槐樹,灑在院中。
月夜無端的生了涼意,遠處時不時傳來的槍聲,還有尖利的哨聲,刺耳的摩托車聲,讓清冷的月夜突然就有了血腥味。
身邊的人早已熟睡,輕寒卻怎麼也睡不著。
今年的夏天比以往都熱,而今年的秋天卻比以往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