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生殺戮無數,想要殺誰就殺誰,有什麼不敢的?”毛驤語氣輕鬆的說著,完全沒有就要人頭落地的覺悟,繼續說道:“不過,咱們幾家在這中原經營百多年。朝野內外都有咱們的人,若是皇上殺了我,那就準備睡覺都睜著一隻眼睛吧。”
“若是皇上能夠放我一馬,我立刻就將知道的都說出來,如何?”
老朱被毛驤一番威脅,頓時臉若冰霜,他這一輩子不是沒有被人威脅過,不過到現在為止,威脅他的人,墳頭草都枯榮不知道多少次了。
“嗬嗬......”老朱先是淡淡一笑。
這一笑聲,讓毛驤情不自禁的渾身一寒。
在毛驤摸不準之餘,老朱又繼續說道:“你說你們?啊,對了,聽說你原本姓楊,朕是該叫你楊驤呢?還是什麼?”
毛驤瞳孔陡然一縮,猛然想到了什麼,連忙轉頭朝著地上的沈周看去。
此時的沈周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悄悄的貼著牢房爬到了毛驤的前麵,看到毛驤要殺人一般的目光,頓時嚇得一個激靈。
連滾帶爬的跑出牢房,“皇上,皇上救我,皇上救我......”
毛驤看得沈家家主竟然是如此窩囊的做派,氣得臉色通紅,想要上前將他抓住。卻忽然感到自己的眉心一陣刺痛,抬眼一看,原來是蔣瓛抬手用黑黢黢的槍口指著他。
毛驤剛剛邁出的腳步又瞬間頓住,氣憤不已的朝沈周罵道:“廢物!六大家裡麵,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家主?”
沈周逃到了皇帝身旁,沒有了生死危機,頓時神氣起來,麵對毛驤的辱罵,直接跳起來罵了回去:“我是廢物?你以為你很好嗎?你還不是要賣主求榮?”
罵完之後,連忙回頭朝著老朱一拜,說道:“皇上,沈家在大明的布置小人都知道。若皇上能夠饒了小人一命,小人現在就把名單奉上。”
老朱臉上露出自得的笑容,看來毛驤一眼,抬手止住了神色激動的沈周,說道:“不急。”
“是,是,是......不急,不急。皇上想什麼時候要,小人就什麼時候奉上。”沈周見性命有望保住,連忙低聲下氣的不斷點頭,諂媚的像是一條搖著尾巴的狗。乖巧的站在一旁,唯唯諾諾,一言不發。
老朱笑了笑,看向毛驤說道:“看來,你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真心悔改的意思啊。剛才所言,不過是你的權宜之計是吧?”
毛驤頓時啞口無言,他心裡的確是沒有想過要悔改。或者說,毛驤從頭至尾,就沒有真心投靠過誰。他既不完全聽從六大家的命令,也對老朱陽奉陰違。
從始至終,他在乎的隻有他自己。如果老朱能夠給他封爵,那或許他早就想辦法將六大家的人給出賣了,好成為他步步高升的墊腳石。當然,若是六大家能夠給他的好處更多,那或許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對老朱下手。
剛才他之所以氣憤沈周的無恥,不過是因為沈周走了他想要走的路,讓他無路可走罷了。
“哈,哈哈哈......”毛驤仰頭大笑起來,笑聲當中充滿了失意和悲涼。
“事已至此,我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見到毛驤如此的乾淨利落,老朱略微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千刀萬剮你是跑不了的,不過在此之前,朕還有話要問你。”
毛驤冷哼一聲,神色輕蔑的將頭轉向一邊,顯然是沒有準備回答老朱。
老朱也不在意,甚至比剛才還要和顏悅色,用肯定的口吻說道:“原本朕在知道是方本齋勾結女官,殺害朕孫兒的時候。朕就在想,拱衛司選校尉是很嚴格的事情。方本齋既然身世不清白,他就絕難選上。現在看來,這裡麵應該有著你的功勞吧?”
毛驤臉皮抽了抽,破罐子破摔的說道:“沒錯,當初就是我安排他進的東宮。不僅如此,他逃走的時候,也是我提前安排的。”
老朱點點頭,“這就說的通了。原本朕還在奇怪,一個小小的校尉,他怎麼能夠在提前離開之後,又準確的傳遞消息讓女官動手的。”
原本老朱和韓度都奇怪這一點,要知道,雖然方本齋和女官有勾結,但是他也不可能提前幾個月就讓女官下手吧。方本齋又不是能掐會算的神仙,怎麼可能知道幾個月後朱雄英會大病一場?
當時韓度就懷疑,是不是方本齋根本就沒有離開京城,一直藏在暗處,指揮著女官。可是後來儀鸞司又沒有找到方本齋的蹤跡,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等到韓度將方本齋抓到之後,他自知道必死無疑,什麼都不肯說,這就成了一個無解的謎團。
現在,總算是讓老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原來,自己身邊一直潛伏著一條毒蛇,在給他們傳遞消息。
想到這裡,老朱對毛驤的恨意瞬間爆發出來,再也不想和他說些什麼。抬起手,動動手指,道:“來人,把他給朕拿下,聽候發落!”
“不必了!”毛驤頓時一聲大喝,嚇住就要上前的蔣瓛。在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手裡捏著牢房門的鑰匙,猛然朝著自己的太陽穴一戳。
一卡長的鐵製鑰匙,瞬間沒入毛驤太陽穴一半。毛驤眼睛瞪大,嘴唇動了動,好似想要說些什麼,可是他連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眼睛裡麵的神色就飛速褪去,整個人如同被拆了骨頭一樣,軟趴趴的滑落在地上,再無半點生息。
毛驤統領儀鸞司多年,對老朱的狠辣手段一清二楚。知道若是被抓住,迎接他的恐怕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的乾淨。
因此,他在老朱拒絕了他的求饒之後,就已經準備尋死了。剛才故意一聲大吼將所有人暫時嚇住,然後迅速動手。
蔣瓛臉色一變,連忙上前查探毛驤的虛實。兩根手指靠在毛驤的脖子上,感受不到絲毫血脈跳動,神色不由得陰沉下來。
今天這一局,是他在得到消息之後稟報老朱,並且親自策劃下來的。原本就是想要讓毛驤原形畢露,然後借助毛驤的倒台,他好借此立功上位。
事情的確是照著他預料的方向發展,毛驤在得知沈家家主被抓住之後,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樣,迫不及待的跑來滅口。這一幕也正好被皇上看的一清二楚,毛驤也的確是因此暴露。
但是他卻沒有想到毛驤會如此的果決,一見沒有了生路,便不再抱有幻想當場自殺。
這讓蔣瓛總有種,半途而廢,未能儘全功的意思。
可是現在人已經死了,蔣瓛再不情願也沒有用。
慢慢地站了起來,轉身朝著皇上搖搖頭,回道:“他死了。”
老朱冷哼一聲,“便宜他了。”
一擺袖袍,轉身就朝著大獄外麵走去。
蔣瓛恨恨地踢了毛驤的屍首一腳,恨不得將其剁碎了喂狗。
就在這個時候,老朱幽幽的聲音從前麵傳來,“埋了吧。”
蔣瓛頓時一驚,連忙躬身一拜道:“臣遵旨。”
老朱說話的時候,腳步都沒有絲毫的停留,直接走了出去。老朱自然是恨毛驤,不過現在既然他人已經死了,老朱看在他待在身邊多年,沒有對自己下手的份上,給了他一個體麵。
蔣瓛低頭看著皇上一行,直到最後一個人的背影消失在甬道儘頭,他才直起身來。看了一眼毛驤的屍首,不明白皇上明明對他恨之入骨,最後關頭為什麼偏偏要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