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王魁與何七已步至樊樓,方才王魁已在資聖樓揚名,如此再至樊樓來。
這也是何為爭名於朝,爭利於市。
王魁感受到文章即出後,眾人的追捧之情,那等投射出來仰慕欽佩的目光,不正是自己所追求的。
方才在資聖閣時,他的元夕詞鳴世。
當即高台上好幾個貴戚都派人來詢問,然後遞了帖子讓他去府上一坐。
其中最有名的要數張貴妃家。
張貴妃是何人?當今官家的身邊人,她的一句話對官家舉足輕重,隻要能得到張貴妃的賞識,自己的名字遲早可以傳到官家的耳邊去。
王魁如此想著,當然最令自己印象深刻的,還是那個頻頻目視自己的女子。
王魁還親自登台,與她的叔伯兄弟攀談了數句。
王魁打聽清楚,對方竟是宰相富弼的侄孫女。她既看重自己也算是慧眼識得英才。
後來何七邀王魁至樊樓時,王魁向對方一揖也算是作彆了。
而那女子見此對他展顏一笑。
王魁心想,這女子應是對他有些動心吧。
王魁入京以來,不止聽聞一人兩人與他言道,汴京的女子越是顯貴越是難嫁。不少權貴之家,不惜陪大量嫁妝,也難求一個門當戶對的。
故而權貴之家也常常從寒門俊才中選拔女婿。
甚至還有人與他笑談,田舍翁多收十斛麥,尚欲易婦,何況進士乎?
到了樊樓,王魁的詩詞一呈上即得了梅堯臣的讚賞,現在正被作為詩牌掛在樊樓之中,得到眾多酒客們的讚賞。
王魁繼續與往來的人道賀,滿耳的誇讚之詞,令他有幾分恍惚。
一旁何七笑道:“俊民,你有今日之得意,實在我意料之中啊。”
王魁道:“多謝何兄為我提攜。”
何七道:“你我出身相同,自是惺惺相惜才是。”
王魁正色道:“若我有發跡之日,定不忘何兄今日之情。”
何七笑道:“好說,咱們上樓去,我與你引薦咱們太學的同窗。”
見王魁遲疑,何七笑道:“你莫要擔心,哪裡到處都有嫉賢妒能之人?何況有我在呢。”
當即何七與王魁二人一並上樓。
章越得知王魁大出風頭,倒沒有什麼嫉妒之心。他看了對方的詩詞,確實如此詩詞不說境界,就算辭藻文采自己再寫個十年也寫不出來。
當即他向王魁道賀道:“俊民真是大才。”
王魁笑道:“三郎,哪的話,你長於文章經學,我不過好舞弄詞句這些小道罷了。”
眾人見王魁得意之後,卻並無驕色,都是自歎不如。
席間倒是韓忠彥微微冷笑,何七將王魁引薦給他時,神色甚是冷淡。
趁著無人留意,章越問道:“師樸為何沒給俊民好臉色?”
韓忠彥則道:“度之,此人言過其實,虛有其表。”
章越聽了裝作不知言道:“這倒不至於吧,師樸相人可是不準啊。”
韓忠彥笑道:“我整日在外交遊,什麼人心鬼蜮沒看過,有的人看似有情,不過是精於人情世故,其實心底全無半點真情。度之,你是實誠君子,可彆太輕信於人了。”
章越道:“多謝師樸提點了。”
這時候外頭道:“還有本樓最後一處詩牌沒人填得。方才樓裡放話了,若是有哪位填詩詞得入,則送兩麵金旗。”
聽了外頭之言,眾人又各有一番言語。
範祖禹道:“元夕詞哪是好寫,在我看來論景不過於‘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論情不過於本朝歐陽公‘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一人又道:“每年都有元宵詩會,從唐至今,每年都可寫個數千首,我看這古往今來的元宵詞都被人寫儘了吧。哪得立意寫景又更高一籌的?”
何七笑道:“諸位何必氣餒,方才俊民不是寫了一首被登入了麼?我等就再寫一首罷了。”
王魁笑道:“說得好,我看看能不能再寫一首,助興一二。”
章越則沒有寫詩的興致,則是走出了閣。
黃履問了句:“齋長哪去?”
章越道:“有些氣悶去透透氣。”
章越走至閣外的欄杆,這裡正有一道飛橋與靠近大內的西樓相連。
此刻元夕夜已過近半,不少男男女女都站在這飛橋之上賞月觀燈景,也有數對在此耳鬢廝磨。
一位歌妓打扮的女子與身旁的情郎笑道:“我自西樓來,你從東樓到此,你我在橋上相會,像不像牛郎與織女相會於鵲橋之上?”
“那可苦也,豈非說你我要至明年元夕此刻方能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