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宰相正文卷兩百一十二章大佬的論斷富弼不僅詞鋒犀利,而且說話‘直’。
直到什麼程度?
韓琦,富弼都是範仲淹提拔,當年要不是範仲淹在晏殊麵前誇獎富弼。富弼還不一定能成為晏殊的乘龍快婿呢。
不過對於這位仕途上的恩人,富弼可是沒少頂撞過,數度令範仲淹下不了台。彆人問他你是忘記了範相公的大恩大德麼?富弼卻說,範相公欣賞我,正是因為我的看法與他不同,我怎能因報恩放棄自己的主張?
旁人問範仲淹,範仲淹也說,富弼不同俗流,這是我欣賞他的地方。
富弼如此對範仲淹也罷了,更了得是連嶽父晏殊也罵。
富弼曾在宋仁宗麵前指著晏殊罵道,晏殊奸邪小人,與呂夷簡結黨欺瞞陛下。
放在後世也沒人敢這麼罵嶽父吧,富弼不僅罵了,還直呼其名。不過富弼任宰相還是人氣極高,時語嘉祐四真,富相公為真宰相。
富弼對晏殊,範仲淹講話都這樣,更不用說對自己了。
話說回來很多大佬講話都很‘直接’,因為他們不必顧忌他人對自己的看法。
其實不少人就懷疑這攻心聯是不是章越的寫,包括當初的三字經,懷疑的人也不少。
不過大家儘管心底有懷疑,但一般也不會當麵說出來。
如此公然直言不是得罪人麼?
宋朝的讀書人雖還有質樸之風,質樸不等於情商低。
不是利益攸關的事,誰會乾當麵打臉的事,不怕得罪人麼?
章越看著富弼心想,若直接解釋,這攻心聯真是我作的,然後吧啦吧啦一番話,就落入下層了。
故而要拋開這話題,富弼真正的目的是要自己在他麵前展現才華,這也是大佬的激將法,一種對你的考驗。
看一個人有沒有才學,最快速的辦法就聽其談吐。
章越言道:“久聞昭文相公詞鋒犀利,越不能對也。”
章越這麼說,當然不是慫了,而是頓了頓言道:“越乃閩越之民,行年十而有六,相公問越有何進言。越再不自量,亦不敢在相公麵前妄進大言。”
“但若相公考較在下之才,如此越即大膽試談一二。”
富弼聞言點點頭。
此刻富弼高坐堂上,富紹庭居其右,堂上堂下有一道台階。
章越等人於台階下下座,此刻左右仆人給章越端上茶水。
不過章越沒有喝茶,而離座踱了數步,打了一番腹稿然後言道:“蓋天下之事,上自三王以來以至於今世,前人自有定論,然於今人而言,猶有所不釋於心。”
一開篇從三代泛泛而談,也是當時讀書人策論多有采用的,看似規模宏達,倒不足為奇。
眾人都繼續聽章越下文。
章越踱至牆處,返身繼續言道:“古之帝王,豈皆多才而自為之。漢高皇帝恢廓慢易,吞項氏之強,漢文皇帝之寬厚長者,而足以服天下之奸詐。何者?在於任人而人為之用也,是以不勞而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