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明以為肖雅提前報備了,齧齒兔可是她的禦獸。
“她沒有,”塔弗平淡說著,“你們先折後奏也非首次,我們都管不住了。”他見裘明霎那間扭曲的神色,繼續自言自語:“肖筱嚴格,故此那丫頭想耍滑頭,至於你,興許是被她拉去共苦的同黨。無論如何,還是訓練得輕了,還能留搞小動作的力氣……”
三人同時毛骨悚然,齊刷刷注視精壯的中年男人,他一動不動,仍舊那樣古板。
裘明直起的身子突然像龍蝦那般彎曲,雙腿顫抖,額頭出冷汗,被鎮得天旋地轉,有種靈魂出竅之感。
布靈和魂球儘是被摔到地麵,同泥土和芳草近距離接觸,幾乎親到一起。
就連樹葉也緊張地萎縮,微風不起,木屋噤聲,陽光淡弱,空前的沉壓下靜得出奇,唯有趨開的土邊爆發無嗓的呻吟。
日高日低,正午來而複往,訓練結束,裘明卸了大半條命,近乎隻有出氣,沒有進氣地靠住一棵抱樹,邊上還橫陳兩隻看不出形狀的玩意。
塔弗縱觀他們的慘狀,略感滿意,丟下明天去冥靈複診的命令後無情地轉身離開。
清風拂過,吹散汗酸味,撫摸裘明的臉龐,被他一口氣吐散。
五內俱焚後,四肢百骸冷涔涔的,大概隻比心內的溫度高上些許。
不行,再呆塔弗老師手上,他絕對英年早逝,在沒有不得已的前提下,他還是想活得長點。
在空前的求生欲下,裘明喘著氣構思怎麼擺脫魔鬼的手掌心。
這時,邊上躺平的其中一個不明物體一鼓一縮,變成一顆圓溜溜的球,再原地蹦上三尺高,穩當落地,狠狠“嘰”一聲:呸,辣雞,這種程度還妄想行刺哥!
裘明思忖,能讓這隻球蹦出“行刺”的描述,看來打得是真不輕。
快速複原的魂球拍拍臉,把半截插地裡的布靈拔出,同有點氣力的裘明攙扶著登上樓梯,進木屋洗澡後再癱在床上,硬撐著運轉魔力許久,酸痛和疲憊才漸漸褪去。
昏昏沉沉的布靈一小口一小口,極慢舔光手裡蜂蜜,檢查終端後說:“今天約好和小雅見麵。”
魂球和裘明各躺一邊,累得不想去。
“明天要到冥靈複診。”布靈提醒得有氣無力。
裘明充滿抵觸,他覺得現在這狀態被檢查,沒病也得檢查出病。
“隻有今天有時間。”布靈總結。
半晌過去,無聲應起,正當裘明覺得可以發條消息拖延時,一旁的魂球念及諾言,噌地跳開,使勁拍臉,莽出一股勁來,分出兩條觸手,一條綁住飄得搖搖晃晃的布靈,一條拖拽腳步虛浮的裘明,一球和二者踉蹌上路,推開研究室的門,碰上等候多時的肖雅。
肖雅眼睛一亮,又猝然瞪大:“你們可算……怎麼一副要死的樣子……”她歎息道:“塔弗老師把你們折磨得不輕啊。”
她素手清點,未等魂球挑選,幾把軟墊座椅就騰飛到身下,隻感柔力托他們慢慢坐著,無骨的觸感使人昏昏欲睡。
肖雅一邊感動地看他們打哈欠,一邊安慰:“你們彆看我悠閒啦,事後肯定被塔弗老師逮著補課,嗯,宣逍也一樣,他落下的鍛煉可比我多。”
拍掌出聲,她招來部分皮毛已然純白的花兔,親昵地蹭它的耳朵:“你們看,兔兔真的有進化跡象了哦,雖然不知原理,但能做到就很厲害,我的直覺告訴我和你們帶來的消息有關,所以特意叫你們來感謝的。”
三把座椅響起平緩的呼吸聲。
肖雅恍如未聞,抱著花兔:“兔兔進化對我的意義不止如此,現在不方便說,但總有一天告訴你們,嘻嘻,期待吧。
“不過,它的進化隻不到一半,還需要優質的星辰屬性材料催化。我聽宣逍說你們能搞到烘焙得很好的星星餅乾,可以的話幫我從冥靈帶點吧,可彆說你們不是從那得來的,猜都能猜到。
“嘛,要是你就那樣待在齊郡城,我們就沒法見麵,就沒法拜托你了,所以……哼,睡著了嘛。”
肖雅嘟下嘴,特意靠近他們,怪笑著嘀咕壞話,其後捂著肚子無聲地笑,又蹭蹭肩上的兔子,變出一張紙,魔力化成筆跡,在上麵寫下要求,因一時之氣貼在裘明的額頭中央。
她從椅子彎腰站起,看完人看完獸,眼珠子亂轉,叉著腰說:“就這一次。”
說完,對著虛空微微擺手,她身邊多出一株高壯的食人花。墨綠遒勁的主乾,分叉的枝足,繁密的花瓣和隱藏的密集的牙齒,在外表上,它和肖雅迥乎不同。
受召之刻,食人花便溫順地生出托舉人類和禦獸的枝節,鑽過裘明的背部,包住白球和黃板,同時枝足盤曲,化為類似人腿的形態。
肖雅則雙目青藍,渾身漾起柔和的白光,光點順其指尖融入沉睡的裘明、魂球和布靈體內,不久,肖雅呼氣,恢複原貌,和原人極度相似的原貌。
她曾變過一次臉,轉學去齊郡時,母親顧及她的安全,對她施以容貌改造之法,因而外貌平凡,還有些雀斑,不過她年少頑皮,也曾以真容嚇過一同玩耍的朋友——主要是嚇到宣逍——返回塔蘭後,她便恢複了容貌,以真實的肖雅示人。
如今,小夥伴睡著,她更是揭開最後一層偽裝,用力揉他們受治愈後的臉,捏完這個捏那個,不亦樂乎。
膩了後,她吩咐食人花輕拿輕放,把他們送回木屋,還指示了具體的坐標。
食人花伸出葉子和她握手後,便靜悄悄地長出屋子,一路蔓延,忍著食欲吞掉口水,隻在木屋門前遭遇些幻境的阻礙,在肖雅的指導中一一破除,終於把三者好端端放在床上,合上門,靜悄悄地退去。
食人花的枝蔓完全收回,研究室的門也關閉,太陽落幕,夜間晴朗,滿天星光,偶有錯綜的獸吼接力,樹林和黃土靜悄悄地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