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明默默直身,靠著床頭,洗耳恭聽。
布靈繼續敘述他的推論:“秘境之內古古怪怪很多,最奇怪的是,無論通道內外都有魔力微弱的小型魚類,而且相隔不遠,就像是……”
“就像是故意擺置的一樣,”裘明所見略同,喃喃接話,但話音不小,足以令布靈聽清,“我們當時神經緊張,反而忽視了這般細節,仔細一想,那片玻璃山前後都是旱地,哪來的水窪,哪來的魚?擺明是從礦人族地的水道裡跳進去的。”
布靈讚同地閃光,道:“鐘顏也懷疑是那些魚攪亂水流,因而延誤了他們的救援時機。”
一人一板相視,就這點達成共識。
有一物能操控魚類,且在確認他們進入秘境後蓄意攪亂裘明留下的提示,致使鐘顏迷路,援助遲緩,從而間接導致他們被秘境之內的勢力纏上,有了後來一係列的爭鬥——借刀殺人,不費吹灰之力,方式陰險,其心可誅。
裘明想了想:“問題是,為什麼要這麼算計我們,動機呢?對象又是誰?”
布靈召出畫板,令之飄浮,畫板的白麵隨其言語一一變化:“能操控魚類的多是水係,或懷魚類中的強大血脈,我們結識的有這能耐的……比如餘韻,周磊,在南部沿海結識的長輩,在塔蘭打過招呼的女孩,來自銳瀾的鮫人……”
“等等,越說越扯了,”裘明中斷他發散的思路,“後麵的八竿子打不上關係吧。”
關係疏遠的,他們連話都沒說上幾句,更彆提在漠央陰他們一把了。
禦使言之有理,布靈於是改換重點:“上述是人類,還有獸類,可能就少了,比如自由海洋的水尊,以及……”
布靈的話音忽然休止,裘明亦若有所悟,目光隱晦,閃過憤怒。
“我懂了,我們在斯敖尤遇見的那頭鯨魚,”裘明嗓音低沉,諷刺哂笑,“披件人皮,起個人類名字,也學著人類陰人啊,學得不賴。”
出發前,他恰巧收到陶海關於外出的訊息,彼時尚感莫名其妙,原來不是自來熟的分享,而是閻王的催命信啊,真是小瞧他了。
這般陰謀詭計屬實令人不悅,遑論他如今負傷在床,活動受限,弱不禁風的,大部分拜其所賜,裘明心中火起,身上仿佛散發著黑氣,激動一時,不由得低頭捂嘴輕咳,過了會方好。
布靈見了,頓一頓,提出異議,卻沒直接開口,而改為隱秘傳念:“主人,也不一定就是陶海所為,礦人族地接引西海之水,自由海洋正好能趁機派遣魚類入駐,若是他們所為,一來可助離間暉炅與漠央,分化人類,二來施恩暉炅學子,拉攏關係,有益無害。”
裘明不以為然,回以念想:“你忘了那個家夥:周磊。”
布靈圓睜雙目,恍然。
輪到自己敘述時,頭昏腦弱的思維似是恢複少許,裘明說得十分冷靜切要:“在南部的時候,周磊身後有個家夥,當時我就看不出他的實力,現在回顧,他很可能是五階的水係獸類……有它保駕護航,可見周磊地位不低,雖說我也不明為何獸類主導的勢力非要找人類做繼承人,但想來他是水尊弟子的事沒跑了。
“抓武會後,周磊跟許多暉炅選手的關係相當友善,即便有過齟齬,但也渡過了。這種情形下使陰招,得不償失,我覺得以他們的智商還做不出這種事。”
布靈收起畫板,糾結地捏其中一角:“可是,我們、不,是球哥,球哥被救下得太快了,海裡的生物居然沒有一隻攻擊過他,我很慶幸,但很擔心。”
裘明送一白眼:“那球搭上多少事了?落下隕石的悅月之禮,夢貘莫名其妙的傾心,黃祖還送了你們倆保命的黃氣——沒那東西我們恐怕撐不過那個四階瘋子的狂轟濫炸,區區沒受海中生物攻擊罷了,算是最正常的一條了吧。”
布靈不言不語,徒攥緊畫板。
“布靈。”裘明敏銳發覺了,有氣無力地喚他。
“嗯……我沒事,”布靈搭話,渾身光彩略有暗淡,細聲細氣的,“我隻是有點累,這已經不知是第幾次……我們渾渾噩噩地經過、走過,萬事不留於心,事情發生了,就隻是發生了,然後我們再去彆地,懵懵懂懂沾著泥打一圈滾,洗乾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不懂被追殺為何,不明被發現為何……主人,行者就是這樣的嗎?”
“……我也不明白。”裘明輕輕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