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明簡略交代了大概,當然,所言中省去了一些引人深思的部分。
聞言,鐘章忖思片刻,換了口氣道:“如你所言。”他未否認裘明提出的判斷,聽到裘明將禦獸丟出漩渦中心的時候更詫異地瞥了眼,再不動聲色地收回眼神。
這回出乎裘明預料,嚴厲的學長就裘明的一時衝動不聲不響,僅僅像是揮手迎一道風,般,輕輕放過。
“你我終歸有異……”鐘章恢複了一向的言簡意賅,仿佛歎息地說,“禦獸就是力量,有人會套牢韁繩,有人則時常撒手。我管不了你們,但是,你記得掌握主導。”
言罷,他注視著裘明。
裘明愣了下,麵對認真的眼神,瞳孔閃爍幾番,終是沉定,輕輕點頭。
得到還算不錯的回應,鐘章移開目光,側身走出,昂首朝遠海眺望。
不知不覺,夕陽已西沉,赤金的餘暉從水天一線放射遠至,照得祥雲火燒,藍幕點淺,粼粼水波搖曳晃蕩,映在人的瞳仁裡,黃昏包裹半身,加之就在剛剛一反常態的長篇大論,以及不太自然的舉止,給這個冷厲的學長增添一分暖色。
裘明撇眼睛偷偷覷了半晌,眼瞅著日落入夜,海上的涼意絲絲環集,隨風吹進他的衣襟,直讓他打個哆嗦。那不知沉思為何的學長才恍然回神,轉身看了看裘明,再低眼看地,最後快速盯著他,硬梆梆地說:“替我給你那隻魂之精靈道聲歉……還有道謝。”
“啊,為什麼?”這話題跳躍地好快,裘明百思不得其解。
鐘章閉眼吸氣,後中氣十足道:“國有國法,人有人則。照你所說,我們得救同他們倆脫不了關係,既然出於他們的‘自由意誌’……”談到這詞時,他的眉毛擰得死緊,繼續沉聲道:“那我理應道謝……還有為失禮道歉。”
“學長你可以自己說。”
“你昏迷的這段時間,我避著他,他避著我。”
裘明的腦子極快轉了幾圈:“哦,所以現在你守著我,那球就跑了?”
鐘章嗯了聲。
裘明心內生出些笑意,但他強行憋住,爽快地答應了。
鐘章肅然頷首,因著天色不早,裘明又是抱傷之身,不宜多熬,他便也大步邁開,走到一半忽然停頓,反身叫住正往回走的裘明。
“學長,還有什麼事?”裘明問道。
“我本願借此次任務時機,與你們再戰一場,”說著,鐘章瞄一瞄裘明尚顯蒼白的臉色,“然而意外頻發,現在實在不是適合之時。等你們儘數痊愈,我們再來切磋。”
裘明聽了,笑得彎了眼睛:“好啊,學長你不怕再輸的話。”
一道冷哼緊接著發出,鐘章背過身去,頭顱微傾,倏爾,莫名其妙拋下一句“多謝”,走了。
裘明滿臉笑意,目送他離開,等到不見人影才緩緩平靜,沉思著開門進屋。
一經進了遮風擋雨的屋子,裘明踩了幾步,搓搓手,立馬暖和起來,而後聽見抱住終端細瞧的布靈說:“主人,小雅有消息。”
“她怎麼了?”
布靈照著終端上的消息簡單總結:“說是學院決定對這件事輕輕放下、就此揭過,她不甘心,就去纏媽媽和族長爺爺,結果兩人都敷衍她,把她氣壞了。”
不等裘明作何反應,布靈接著道:“哦,她還問宣逍他們中途有沒有看望我們,沒有的話,她就去找宣逍麻煩發泄發泄怨氣了。”
裘明默默翻白眼:“隨她。對了,隻有這些嗎?學院不追究的原因呢?”
布靈迅捷地操作著終端,過了會兒回答:“她隻點出,那個秘境和‘鐵匠’密切相關。”
“鐵匠?打鐵的?”裘明同樣一無所知。
“不是,大概是個組織,幾百年前建立的,說是有大功績,但不被提及,埋沒在曆史中。”
裘明蹙眉:“有功績為何不談?”
“不知道。”布靈搖動方頭方腦的身體。
舒展身體後,裘明信步走到床邊,坐上去,邊上飄著布靈,一起瀏覽訊息。之後,裘明心念電轉,忽然提起舊事:“布靈,你還記得鐘顏私下說過的對此番任務的評價嗎?”
布靈停止翻動消息,想了想:“是指我們進秘境之前,在水道裡的時候?”
“對,”裘明先是把方才和鐘章的交談簡述,再娓娓到來一係列的線索,“羅曼他們明顯對這次出行不上心,鐘顏又說這個任務無用,若我們仨沒出事,這回最重要的居然是為宣小腦挑禦獸……”
“宣小腦有排麵。”布靈代替禦使感歎。
“漠央擁有礦人族地、矮人城、沙盜,現今更是憑空冒出一個古代組織,表麵複雜,但礦人和矮人勢弱,沙盜不成氣候,而那個古代組織隱世不出,鬨不出什麼亂子。對暉炅而言,能榨出什麼東西?”
布靈直愣愣看著他:“主人想說,這次的任務本身不重要?”
思考之間,裘明眼裡滿是深意:“對學院而言,這次的重點估計不在於任務,而是人。”
“嗯,你不被信任,”布靈搭腔,“那麼,鐘顏也是不被信任的對象?”
裘明聳肩:“她表現得挺好的,我信她一回。比起她,我更在意學長,麵對那個神神叨叨的四階瘋子時,他使用了秘術,燃燒了自己的血液。”
據記載,魔力複蘇數百年來,有數不勝數的術法發明,但大浪淘沙,最終遺留下來的隻有最基本的人類五術,以及生而具有的親和天賦,其他的術法,要麼罕見難學,要麼副作用大,流傳極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