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斯城。
冰宮前門可羅雀,厚重的冰門呈現深邃的藍,完全凍結了外人嘗試窺探的視線,在陽光下揮發幾不可見的霧氣,觸之冰涼。
鐘顏盛裝打扮,穿一身綾羅綢緞,頭罩雪冠,伸出潤白的手,輕輕推門。
隻見這扇門往內推動,卻是如一股炊煙倏然散去,露出富麗堂皇的殿內,這冰宮全數由純澈稀罕的冰塊打造,穹頂飄著雪花,卻是不冷,地方廣闊,內裡不凡,可謂步步生玉樹,道道鑲珍珠,窗牖泛虹彩,淺霧縈頂層,堪為縹緲地盤,勝似天下仙境。
鐘顏習以為常,舉步邁入,身後跟隨著亦步亦趨的鐘異塵,朝向宮殿中央的王座。
他們入殿一段距離後,就有雪花飛舞,自行在門沿積聚一層,結成牢固的門,隔斷了門裡門外。
鐘顏龍行虎步,氣宇軒昂,步履穩健卻如飛,少頃便見得王座上閉目養神的女人,矮居一階的蘇昊,以及台下吵得熱火朝天的群臣。
她甫挨近,那群家夥即刻住嘴,麵麵相覷,一齊抱手,尷尬地立在一旁。
蘇昊望過來,眼神一亮,使用魔力將手握的拐杖凍在原地,抬起不甚靈便的右腿,稍稍靠近一步,尤其熱絡地問候:“姐!”
“嗯。”鐘顏不鹹不淡地應了聲,走到階前,麵朝側靠王座的女人,鐘異塵則悄然融入群臣,不發一聲。
但見那女人披散著雪一樣的白發,睜開了水晶般淺藍剔透的眸子,麵容圓潤大氣,輪廓豔麗卻端莊,形體慵懶而不散,好似雪原臘梅,冰鑄春花,實在是萬裡難得挑一的美人,唯有些許麵頰的皺紋體現了她所經曆的風霜。
“母後。”鐘顏鄭重地俯身行禮。
“回來啦。”
鐘晴雨輕聲應答,也不見她有何動作,冰階突然升起一座椅子,樣式和王座大同小異,就立在鐘顏旁邊。
鐘顏昂頭,打量站在階上的蘇昊,不動聲色地掃視群臣各異的神態,便撩了下擺,端然正坐,從容自若,喜怒不形於色。
見她入座,鐘晴雨淡淡開口:“繼續。”
群臣一個激靈,立刻哄然。
“那鴟吻椒圖現身的時機地點好生可疑,分明是禦獸背叛主人,和那獸闕海的反賊結黨謀逆,意欲誅殺契約主,不義攫取自由之身,同時削弱我人類勢力,助長它們不開智的氣焰。弦月的五階定海神針不就因此受創?怕是以後劍拔弩張,要不好受。”
“各位,我有異議,獸類雖建勢力,規模甚微,一國之力便能輕易覆滅,它們怎敢堂皇挑釁人類呢?”
“輕易?怕是已然成了氣候,再姑息無視,是養奸作倀矣!”
“嗬,你也說是‘獸類’,它們何從聰明至此,莫不是如今正為區區一役之功得意忘形呢!”
“附議,縱容它們一次,難道要縱容第二次?觀那弦月禾宛,恐是瀕死的傷勢,應龍圈僻海為宮時,誰曾料想它們能達此等實力?韜光養晦必為大患,我寒刺也僅有鐘晴雨閣下這一位拔尖罷了,損失不得,不趁現在,難道等逆反的野獸康複嗎?”
“可我寒刺幾十年來中立於外,不曾招惹禍端,這番論述不妥。”
“不妥?蘇昊殿下為自保而先發製人,要取宣家三子性命時,我寒刺還能中立?”
“你這是對英明神武的殿下不滿嗎?”
“暉炅非宣家一言堂,宣家亦不會為一在外子嗣同我等交惡,何況蘇昊殿下在外漂泊已久,隻因宣家三子周遭護衛監視目光增多,就認定要落敵手,而使奪命詐計,未免反應過激。”
“反應過激?蘇昊殿下恰好落在暉炅關隘,爾等以為巧合?那可是與鐘顏殿下一母同胞的親生兄弟,那暉炅莫不是狼子野心,妄想取我寒刺之權!遑論殿下忽聞身世真相,心神動蕩,天人交集忽有預感,使計有何不可?”
蘇昊突然咳嗽。
群臣為之一寂,就連提出反對的意見的臣子也即時過了這篇,轉而討論他事。
“事已發生,贅論於事無補,此會重點在於寒刺此後對獸闕海之態度。”
“對待獸類,無需留情,此世為人類之大世,要那狂妄水尊付出代價。”
“逆亂海獸,剝皮抽筋;鴟吻椒圖,拔除龍骨。”
“萬一水尊要爭,奈何?”
“那便爭,縱是神龍也隻一頭,怕它不成?”
“若是水尊要磨?”
“那就磨,它獸闕海安生,我們尚能容,這般猖狂,還需等?”
眾臣的態度愈發激進,鐘顏目光變冷,但王座上的鐘晴雨和蘇昊麵不改色。
在三者的沉默中,臣子們一改話鋒:
“我寒刺開北海正需勞力,海中魚獸似乎合適,國內賢者禦獸有缺,不失為一適宜時機。”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