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院曆經一陣兵荒馬亂,裘明最後將就領個任務,乘紙飛機避人耳目地溜到天色陰沉的邊界,四處搜索,可惜一無所得,隻好身披灰蒙蒙的鬥篷,徐徐走到嘩嘩流淌的陰冥河,在岸邊坐下,凝望烏黑發亮的河水。
“咕,”布靈輕輕在肩上飄落,先是叫一聲,後來使用抽出裘明口袋裡的終端,“主人,我們沒找到人,需要通知小雅他們嗎?”
裘明搖頭:“不用,他們得知消息更早,不也沒找到?”
最初得知消息的時候,他尚不信邪,沒怎麼打理就莽撞出來,結果倚仗這雙眼睛也沒尋見一鱗半爪像樣的線索。
不得不服氣,鐘章這個人就連離開都乾得有模有樣,居然有那閒工夫把精神氣息遮掩徹底,教他也束手無策。或許等階再高一些,能做到聯係土地之魂的魂係賢者會有更多辦法,然一旦他們出動,這件區區找人的庶務就該改變性質,一發不可收拾了。
鐘章大抵籌謀許久了,非一時意氣。
縮在河邊的魂球側身偷聽他們談話,忽地一躍,秤砣般沉重傾軋裘明的腦袋,令他的脖頸不禁發出嘎吱一聲。
裘明用力晃頭,沒晃掉,這球這段時間鍛煉的不隻有咬合力,順帶把粘性增強許多,比強力膠水也不差。
他沒和禦使糾纏多長,不解地發問:“嘰?”那個凶家夥為啥離開,是塔蘭的飯不好吃嗎?
裘明這會兒沒有奚落的精力,直言:“跟飯食無關。”
“嘰?”那為什麼?
裘明念起上次救回鐘章後的種種種種表現,揣摩分析一通,卻緩緩歎息,俯首低視岸邊的淤泥與搖曳的草絲,不言不語。
魂球一向不喜歡這類使人憂鬱的沉默,他不滿地上下蹦跳,像隻草叢裡的螞蚱,急迫獲得解釋。
布靈閃到魂球旁邊,突然點出:“球哥,他的其中一隻禦獸死了……”
蹦躂不止的魂球驀然頓住,單單嗯了一聲,就此停在禦使頭頂。哪怕大咧咧如這球,麵對生死離彆也是飽含敬畏感傷的。
布靈的話語不止於此:“若學長所說為真,纏枝牡丹是他父母去世前最後遺留的禮物,而他常年透支身軀所致的暗傷之所以沒有爆發,危害他的未來,都是因為那朵牡丹暗中的庇護……”
裘明插話:“那朵牡丹不具備完整神智,更無法清晰溝通,它的禦使又從來不看重、甚至抗拒為禦獸開智,因此直至凋零腐朽之際,鐘章才因暗傷爆發發覺了纏枝牡丹為他無聲做過的事。”
布靈續道:“他一直以為那是他的恥辱,羞於使其露麵,臨彆之刻恍悟一切的得失,而他卻連一句道謝都未說出,倉促迎來永彆……”
裘明眼眸加深,望穿河內翻滾的長著人形手腳的魚婦,說:“他要複仇,這樣便說得通了。”
魂球癟了,把原來圓鼓鼓的球身擠壓出一條溝陷,好像一條壓扁皸裂的梅乾:“你們講得哥不舒服了。”
布靈默然。
“猜測而已,”裘明望著陰冥河,儘管洞察深刻,卻任憑哪個角度都看不到此季節黑沉的河底,“也許有我們不了解的其他原因。可惜,我雖看出他有內傷,卻沒發現那內傷嚴重,也沒再堅持讓它複查。”
“嘰。”魂球嘟囔:的確可惜,哥本來還想同他比劃比劃,讓他當小弟呢。
想到這,這球突然振作精神:“你們說,凶家夥會不會回來?”
畢竟他們約好要再切磋呢,而鐘章向來是十分守約的人,不會輕易違反約定。
裘明戳穿這球的美夢:“誰知道?也許會,也許不會。”
“嘰。”說了等於沒說。
裘明翻白眼,因為鐘章離去已成定局,沒再追究,反倒話鋒一轉,懟起那球:“你成天說的廢話不比我多?”
魂球作勢擼起觸手上不存在的袖口:“嘰嘰!?”還敢頂嘴!你前兒剃哥毛,哥還沒跟你算賬呢,現在事出有因才勉為其難跟著你來,你想挨打?
裘明不甘示弱,指尖寒芒一抖,夾著幾顆小型炸彈,氣勢洶洶:“嗬,那是你應得的,我就該讓你裸奔一整年!”
聽到某些令球毛骨悚然的字眼,魂球忽然戰栗,而後惱羞成怒地火了,白毛悉數炸起,形如一頭刺蝟,同引燃炸彈的裘明廝打在一起,頓時鬨得附近狼煙滾滾、火星四濺,折了花杆斷了葉串,驚動魚婦擾亂河川,搞得滿是狼藉,但那些本該出動施以懲戒的河中生靈竟是沒有一個出來製止。
布靈默默地退避三舍,由著他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