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禹盯著屏幕上的郵件看了好一會兒,才伸手合上了電腦。
……還差一點。
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林禹站在窗邊,望著外麵隻剩下了繁密的枝葉的桂花樹,深灰色的眸子裡看不出太多的情緒。
儘管腦海中有關那個人的信息都仿佛被擦除一般,連一點痕跡都不剩下,但除此之外的記憶都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在那一個星期當中,他顯然是知道那個人的工作的。
否則也不會說出“最後都會到你手裡的”這樣的話來。
而光是這一句話,就足夠讓他確定對方的身份。
能和他的生活產生交集的人,本就不多。
隻是果然……還是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比如那個人似乎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自己就是對方口中的“安然”。
當時看起來沒有什麼問題的情景,在事後回憶起來的時候,總能找出那一絲難以形容的違和感——指引著他去找到那個人的所在。
杯子裡的水隻剩下了一小半,林禹垂下頭,看著手裡的水杯,倏地就想到了記憶初始的時候,那個人手裡那杯基本都被晃了出來的蜂蜜水,他還能清晰地回憶起對方被自己堵在牆角時,那帶著明顯的瑟縮,卻強自擺出鎮定表情的模樣。
……像一隻虛張聲勢的兔子,讓人忍不住想要去逗弄欺負。
仰頭將剩下的半杯水喝完,林禹走回桌前,打開電腦,繼續書寫那個即將完成第一個篇章的故事。
公交車略微搖晃了一下,在站台前穩穩當當地停了下來。君言疏緩步走進小區,忽地就覺得自己身上,變得輕快了許多。
分明之前根本連自己繃緊神經的自覺都沒有,可此時的這種變化,卻鮮明得他無法忽視。
君言疏仰起頭,看著染上了少許秋色的樹葉從樹上飄落。
之後他果然,還是該找個時間,和林禹見上一麵吧?哪怕隻是為了給當初自己的任性道歉。
君言疏不知道那個人是什麼樣的想法,但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就這樣和對方“結束”,他肯定一輩子都沒有辦法釋懷。
說到底……還是他的自私與任性罷了。
君言疏忍不住低聲笑了一下。
他真的,有把那個人教他的東西,好好地記在心裡。
樓梯的扶手由於時間太久而有點掉漆,露出了底下有些發暗的金屬色澤,君言疏看著站在自己公寓門外的人,略微愣了一下。
“柳鳴……音?”心臟的位置傳來微暖的滿漲感,君言疏的腳步一頓,臉上因為這沒來由的感受而浮現出少許茫然的神色。
不知道有沒有察覺到君言疏的異樣,柳鳴音抬頭朝他看了過來,黑沉的雙眼剔透冰涼得仿若透明的玻璃珠,不帶絲毫情感的溫度。
心跳莫名地有些失衡,臉上也無端地有點發熱,君言疏有些慌亂地錯開了視線:“有、有事?”
話才出口,他就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問題,問得有多蠢。
他的手機這會兒還在這個人手裡,對方也在昨天說了會在今天還給他。
柳鳴音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純黑色的雙眼平靜得有如深林中平靜的湖麵,尋不到一絲波瀾。
“先、先進來吧。”這種沉默的回應讓君言疏感到更加窘迫,他掏出鑰匙開了門,扯開話題似的問起了其他事情,“晚飯,吃了嗎?”
“沒有。”有點出乎君言疏的意料的,柳鳴音馬上就出聲回答了他的問題。
現在的時間確實還早,這個回答並不奇怪。
“我想吃酸辣羹。”可柳鳴音的下一句話,卻讓君言疏有點發愣。
他確實存了讓對方留下來一起吃飯的意思,但對方這種仿佛理所當然一般的表現,還是讓他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君言疏倒是不至於因為這種事而生出什麼不悅來,就是覺得這個做事似乎總是不去考慮其他問題的孩子,直接得有點……可愛。
嘴角不自覺地翹了一下,君言疏將手裡提著的東西放下,確定自己需要的材料都齊全,這才出聲應了下來:“好,”他問,“還有其他想吃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