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歐文是跟著新經紀人馬克一起進入會場的。
雖然目的性很強,但他並沒有一進場就到處打量,而是老老實實地待在了新媒體休息區。
這片區域是離大門最近的休息區,儘管隔著幾道拱門,紅毯上的呼喊聲、攝像聲以及尖叫聲仍然不絕於耳。
歐文觀察了一番,發現休息區右側坐著幾位名聲響亮的美妝和時尚博主,正湊在一起話中有話地誇著彼此;左側則被幾個名媛占據,這會兒正到處找角度好同時把富麗堂皇的會場、來來往往的名人和自己的臉一起拍進去;前頭......前頭不說也罷,稍微有點身份的記者都坐在這裡,個頂個的嚴肅認真。
他腳步一轉,拿了杯酒,假裝自己不擅言談,默默地走到落地窗邊上去了。
期間並不是沒人湊上來試圖和他搭話,但都被歐文禮貌地拒絕。
東道主花了不少心思,落地窗邊的窗簾水光波動,每隔幾秒就換了一種圖案,幾能以假亂真。
沒等他把落地窗簾看出朵花來,一個平穩的男聲就打斷了他的思緒。
“這是顯形窗簾,”來人如此說道,“是萊克斯工業的新產品,據說能把外麵的星空都投影在窗簾布上。”
歐文有些驚訝地回過頭,這一回頭,立刻在心裡讚了一聲。
來人是個比他年紀稍大一些的青年,他戴著副老舊的黑框眼鏡,穿著身做工不大考究的鉛色西裝,黑襯衫配著黑領帶,還戴了個奇奇怪怪的領帶夾。但即使套著這副小鎮青年的裝扮,也無法掩飾他的寬肩窄腰,以及一副好麵孔。
歐文挑起眉毛,往下看去,隻見對方手裡拿著本小小的牛皮筆記,上麵還夾著一支筆。
哦。
果不其然,小鎮青年露出個十分友好的笑臉,尖尖的小虎牙人畜無害:“你好,瓊斯先生,我是克拉克·肯特,《星球日報》的記者。”
這報紙聽著耳熟,但——
“我不明白,”歐文和他握了手,言辭防備,“會場裡有那麼多知名人物,為什麼要走到我這兒來呢,肯特先生?”
“我最近在做一個社會各界對超級英雄看法的專欄,許多談到蝙蝠俠的人都談到了你。”肯特坦誠地說,“我認真研究了你的頻道,發現你對蝙蝠俠乃至超英似乎都有自己的看法。瓊斯先生,我想知道一個擁有粉絲經濟頭腦的人氣博主是如何看待蝙蝠俠、看待超級英雄的,這就是我走到這裡的原因。”
“你可真是......像傳說中一樣犀利。”歐文笑著搖搖頭。
肯特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對方也知道自己,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對不起......我沒想到。”
“去年,敘利亞戰爭前沿報道為肯特先生贏得了一個普利策,而今年我也看了你的專題,深入埃博拉疫區?勇敢的舉動。”歐文舉起酒杯,這幾句話說得真心實意。
不是每個記者都有勇氣前往這些危險的地方做報道,也不是每個記者都有勇氣把自己了解到的事實報道出來。
克拉克·肯特當然就是個有誌向的記者,在他的自傳中曾寫道,無數個夜晚他坐在電腦前,因為自己即將寫下的文字而潸然淚下,不得不將筆記本暫時合上,以防它被眼淚打濕。
“你到會場來就是為了詢問人們對超英的看法嗎?”見他臉色有異,歐文補充了一句,引開話題。
肯特稍顯不自在地扶了扶眼睛。
“戰爭,災難,這些當然是人們關注的焦點,但作為記者,我們不僅要關注表象,更要關注根源所在。”
他言儘於此,但那目光分明看向了會場之中的政客名流。
歐文恍然大悟。
所幸的是,肯特並沒有繼續深入這個嚴肅的話題,而是打開筆記本,詢問道:“我可以推定你是一位個人英雄主義的支持者嗎,瓊斯先生?根據我的調查,你在頻道中發表的見解大多是支持超級英雄的言論,不知道你對製度與法律的重要性怎麼看待呢?”
這話說的鋒利,隻有傻子才會當著記者的麵承認自己對以上二者的輕視,歐文也不例外。
他思考片刻,忽然指出:“我曾拜讀過貴報萊恩大記者斬獲普利策獎的《為什麼世界不需要超人》,也曾懷疑星球日報社是對超英持反對態度的,但從經久不息的超人專欄來看,似乎你們總在自相矛盾。”
肯特又下意識地去扶眼鏡。
“我在哥譚出生,長大。”歐文繼續說道,“製度與法律在這座城市就是一坨屎......刊載的時候請幫我修飾一下,文雅一點.......至於英雄主義,不如問問城市中那些天天向神祈禱的人,現在他們隻不過換了個祈禱對象而已。”
“可英雄和上帝不同,英雄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有自己的傾向性,也有自己的弱點。”肯特咄咄逼人地說。
歐文沒有正麵回答他的質問,而是扯了一個看似不相關的事:“如果一隻蜜蜂飛到你手上怎麼辦?”
“銀翼殺手?”肯特反應飛快。
“不錯,”歐文便笑道,“你看過銀翼殺手,那麼野應該聽過仿生人與電子羊的故事。不管英雄們身為什麼種族,隻有他們具備人最重要的同理心,他們才會因不公正而憤怒,從而出手打擊黑暗、拯救世人。人們隻看到神性的善與人性的惡,卻未曾想過,一個隻具備神性而失去了人性的神,是真正至高無上而絕對中立的。世人向上帝祈禱,上帝可曾回應?但世人向遠在地球另一端的超人大聲祈求,超人又何曾不回應呢?”
克拉克訝異地看著他,咳嗽了兩聲,手指又朝自己的眼鏡伸去。
歐文幾乎要懷疑那眼鏡上有什麼秘密了,但他到底沒有說什麼,隻是趁勝追擊。
“這就是我的觀點,肯特先生。無論建功還是犯錯,當超英表現出人性的一麵時,往往令我感到更加安全。我們需要的不是消滅超級英雄,而是確保當他們拯救世界時,能得到和常人見義勇為一樣的歡呼喝彩;當他們犯下錯誤時,能得到和常人一樣的責備和懲罰。”
“這就是你對蝙蝠俠持有的觀點?”肯特按捺不住地問,“但蝙蝠俠的所作所為......你不認為那是對法律的踐踏嗎?你希望他看到你對他的評價嗎?”
“我當然希望。”歐文懇切地回答,“我希望他能看到一個生活在哥譚的普通人是如何看待他的,即使他用暴力手段壓製罪犯,即使他參與到衝突事件之中,我希望他知道自己是被理解的,我希望他知道當蝙蝠俠在城市中行走時,我感到安全。蝙蝠俠也許需要作奸犯科之人的畏懼,但他絕不需要普通人的畏懼,尤其是那些受他保護的人。”
肯特在筆記上匆匆寫下這些話,當他再抬起頭來時,真正的驚訝忽然出現在他眼中。“布——韋恩先生。”
歐文立刻回頭。
布魯斯·韋恩正坐在輪椅上看著他們。
他穿著合身的西裝,銀灰色,似乎把整個大都會的星夜穿在了身上。
他的鬢角泛著灰白,但那英俊的臉龐和保養得宜的身材仍然使他成為了人群中的焦點。
在這個年紀,他實在過分英俊了,藍眼睛裡閃爍著歲月沉澱的精明,嘴角卻又分明掛著毛頭小夥子般的壞笑,幾乎使人目眩神迷。
韋恩輕蔑地看了肯特一眼——如果歐文不是對他滿懷尊重的話,估計會用上點更嚴厲的詞,比如說,瞪了肯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