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英論壇總是為哪個英雄最強而爭吵，這種帖子總是開貼時引經據典分析各大戰役，帖子到一半就開始粉黑battle，最後變成無腦刷屏——“超人第一，火星獵人第二”；“X教授第一，火星獵人第二”；“鋼鐵俠第一，火星獵人第二”......其淒慘程度堪稱超英界的布馮。
一個英雄，同時擁有超人的所有能力、心靈能力、隱身、變形、穿透、推理、語言......除了掛逼歐文也想不出其他詞來形容了。
他完全無視了自己現在是個小掛逼的現實，開始為超人的提議真切地快活起來。眾所周知，學習最重要的部分除了自身的努力和悟性，還有找對老師。
但在那之前，歐文還是忍不住發問：“冒昧地問一句，你為什麼要同我說這些話呢？你又為什麼關注這些呢？”
超人似乎有些驚訝，他稍稍後撤一些，沙發在挪動下發出吱嘎的響動。
他思索片刻，再開口時，語氣中比剛才帶上了更多的真誠：“因為我常常感到全世界的災難都與我有關。”
歐文的輕快消失了。
這個詞深深地觸痛了他敏感的神經，在過去幾個月裡，總有人在對他強調一樣的話。“你是個怪物”，“你是全世界的災難”，“你會毀滅世界”......他總表現得不屑一顧，但無論麵上多麼冷靜，心裡仍然把它們劃為禁區。
在懊惱的刺激下，他身體前傾，咄咄逼人地發問：“這是什麼意思？你認為我是那些災難中的一部分嗎？”
如果他說是呢？
一個念頭在歐文心中激蕩。
如果他說他就是在防範，像其他人一樣，他就是想把潛在的危險框起來，引到“正道”上來呢？
歐文臉色冷沉，但超人卻露出一個笑容，這個笑容比先前所有的那些都更為真摯。
“你為什麼會這樣認為？”他柔和地說，似乎還帶著些不可思議，“恰恰相反，歐文，我認為將來有一天，當你足夠強大的時候，你會有能力阻止災難的發生。”
他的話像一道刺目的火光，頃刻驅散了歐文心中的陰翳，但同時也讓他疼痛起來。
歐文懷疑在人類曆史上那些偉大人物接受命運的時分，當耶穌從死亡中複活的時刻，當亞瑟王舉起石中劍的時刻，當巴巴羅薩加冕的時刻，他們是否也曾感受過同樣的火光。
倒不是說他自認可以同這些人物比肩，但那加注在肩上的期許似乎同樣沉重。
“將來。”歐文喃喃地重複著。
“將來。”超人用那雙藍得不可思議的眼睛看著他，“你對自己的身份有任何概念嗎，歐文？你幾乎可以做到任何事，字麵意義上的，任何事。光明麵想引導你，黑暗麵想擁有你，他們會爭相在你身上施加影響。”停頓，旋即開了個玩笑。“你很快就會體會到我的感受，總有人想把氪石丟到我頭上，總有人計劃控製我，沒有一天清淨。”
他向外頭看去，複仇者基地員工的孩子們正在草坪上玩棒球，蜘蛛俠和他們玩成一團，快銀和閃電俠則追著一顆球飛快跑遠。
這是一個靜謐的，靜謐的午後。
哈爾曾說過他願為這些尋常而瑣碎的事物付出一切，歐文多少有點理解他的心情。
曾幾何時，他總在仰望天空，內心充滿對英雄的崇敬和向往；當被人引導著真正站上通往天空的階梯時，當人人都告訴他他有機會站得多高時，他卻開始躊躇。
他終於有機會朝下方俯視，終於有機會明白為什麼許多英雄會想把民眾籠在羽翼之下。
那是一種油然而生的責任感，是人性或其他任何高等智慧種族特性的潛在成分——對苦難的同理心，和對幫助的渴望。
在這一瞬間，歐文覺得自己也願為這種美好的景象付出一切。
這個認識讓他有些驕傲，又有些窘迫。
仿佛回到了中學時期，在文學課上他寫下無數光明又宏大的詞句，落筆時是這樣想得，但當洛倫茲小姐公開朗讀這篇文章時，他卻覺得窘迫。
因為他覺得自己不夠好，他的肩膀還不過寬闊，不足以承載起這份沉重的野望。
而布魯斯，歐文忽然想到，布魯斯會怎麼評價呢？
——嘴上說得這樣正義凜然，但說說是沒有用的，隻有行動才能定義一個人。
——不要去了解他們的快樂，而去了解他們的恐懼，他們的痛苦，他們的抗爭。
歐文不由自主地坐直身體，他意識到自己將剛才的思考說出了聲。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也許是一個答案，也許是一句教誨。
但出乎意料的是，超人並沒有立刻開口說話，而是思考著，沉吟著，打量著。
他似乎是搖了一下頭，又似乎沒有。
當他開口時，他的聲音是如此的輕，“為那些美好的事物付出一切？當一個孩子麵對死亡的危險，你會願意付出生命去拯救他嗎？”
“我願意。”歐文不假思索地回答。
超人看著他，審視地，“如果這個孩子是喬納森呢？”
他活該，歐文幾乎脫口而出——但他畢竟沒有。
一種寒冷籠罩了他的身體。
“如果，”超人繼續問道，“如果一個日行一善的好人麵對死亡的危險，你會願意付出生命去拯救他嗎？”
歐文看出了話題的走向，他喉頭緊縮，語氣乾澀，“我......我願意。”
超人微微一笑，“如果這個人惡貫滿盈，他曾偷竊，搶/劫，欺/淩，甚至做出更過分的行徑，你還願意去救他嗎？”
歐文沒有說話。
“這就是我說的，歐文，你的路就在你的腳下，但不是現在，而在將來。”
超人從沙發上站起。
“英雄的舉動本就淩駕於製度之上，正因如此，我們更不能用自己的價值判斷來左右舉止。我們不能隻救好人，而對惡人的掙紮視而不見，生命的價值是等同的。”
“常有人問為什麼蝙蝠俠總會選擇拯救罪犯的性命，常有人問在兩地同時發生災難時我選擇其中一地的標準是什麼——這一處被救的人曾是個惡霸，這一處被救的人曾坐過牢——人們輕易地衡量生命，而英雄不能。”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比起為了醜惡而死，為了美好獻身是個多麼容易做出的決定。”
他逆著光，看起來是如此俊美，如此高大，如此莊嚴，如此堅不可摧。
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的，歐文理解到了他身份的意義。
氪星之子，人間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