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堪查過何麓周邊的地形,每天在山上跑不是白跑的,跑的結果就是對地形地勢了若指掌。何麓背麵三麵環山,山脊和山穀交錯形成,山頂上倒像個小平原。山脊上植被茂密,倒還好,暴雨衝刷下不會形成泥石流之類的重災,但是山穀就像是一條條天然的河道,暴雨之後滿山的雨水彙集到河穀裡,從天而降,水借山勢,就變成了迅猛無匹的山洪。山腳下四個村莊,隨時有可能遭受滅頂之災。
這些山穀並不順暢,蜿蜒曲折,九曲十八彎,盤曲在大山之上。山穀裡又有巨石和枯木,巨石祼露在山穀裡,枯木擋住了雨水的去路,暴雨之時山上水開始在山穀裡積蓄。喇叭形的山穀分散的水流集束到一起時,更容易誘發山洪。何保正也說了,興化的曆史上,每年哪怕沒有大暴雨,這山洪也要帶走幾條人命,仿佛是山神府裡缺家丁了,在收割人命給他使役。
山上原本就有地下水,是山體斷層製造出來的地下湧泉,一但暴雨來臨,山體裡的含水量飽和我,岩層裂隙裡的水體壓力也會驟增,同樣會增加山洪的概率,加之山上大片的毛竹林,涵水能力偏弱,暖濕空氣與林區的冷空氣交彙時,會形成局部強降水的鋒麵雨,種種跡象都表明,這場厄爾尼諾帶來的,絕不僅僅是以往普通小降雨。
村民們很少見到梁川如此嚴肅地對待這件事,以前哪怕是大旱持久,他也是笑著,隨便弄了個桔槔搭了個水車就將這旱災的影響消減到了最小,按他說的這次的大澇,他卻出動了全村的人。
興化發大水?那也是南溪南岸才應該頭疼的問題,北麵的地勢太高了,曆史上除了偶爾幾次水患過重將北岸的部分這農田也淹了以外,就是山上的山洪,哪裡會有什麼危害?
何保正見梁川如此謹慎地對待這個事,把自己手頭做蚊香的事情交待給了妻子王氏,自己扛著钁頭第一個跟在梁川的後麵,以身作則率先垂範來做這些防洪工程。村民們見何保正自己也來了,也就更不好說什麼了,大家拿起家中的農具,按約定全部到香樟樹下集合,然後由梁川分配工作。
梁川讓何保正先清點了一下人數,村子裡除孟良臣他們家其他家都派人來了。孟良臣家就他一個人還有一個老母,沒有其他勞動力了,他又不會做農事,況且孩子們的學業耽擱不起,他們家就免了。招弟和他大哥分家了,招弟自己也來了,但是他大哥與大嫂都沒有出現,梁川皺了皺眉頭,這家人他一直搞不懂,自始至終,好像都是天天窩在那個漆黑的小破草房子裡,既不事生產,也不與人交流。
梁川很欣慰,不論他們是自願的還是被逼無奈的,防洪這事沒有第二次機會,出了事想挽救成本會更高,損失也會更大,亡羊補牢就太晚了。
眾人雖然對梁川的做法還是將信將疑,但是大部分人的心理還是無所謂的,因為眼下是農閒的時節,地裡的莊稼長勢基本都穩定了,現在澆水也隻是簡單的豁開田埂,把水流引進自己的田地就行,一小會的功夫就能灌溉好。大家是閒得沒事,支持一下梁川的工作,他們的女人現在倒比自己這個一家之主還忙,天天給梁川做工,男人總不能什麼事都不乾吧,人太閒的時候就容易生病。。
梁川領著眾人上山,首要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山上所有下山的蜿蜒至山下的山穀喇叭口拓寬,山洪變猛就是因喇叭口快速收縮,洪水壓力變大流速變快,衝到山下猛不可擋。臨行前農具是每家自己帶的,竹筐這些工具則是由梁川分發,他就是做這個的,現在無償分發給村民們,店裡現在存貨也不少, 不差這麼幾個。
山高林密,還好有太陽遮陰,在山上乾活也不顯得有多累,更何況大夥人數眾多,一項工程分攤下來,一個人要做的工作量其實也不大。幾十號人有人砍樹有人清障,將砍下來的樹木搬到空曠的高處。另一部分人就負責挖土地,拓寬加深山穀裡的溝壑。這些溝壑加深一下,就能成為天然的河道,引導著山裡的積水往低窪地帶流去,山穀口的喇叭口去掉以後,山洪彙聚到一起後,就不會水位猛漲,而是緩緩流往山下。
但是即是這樣一個小工程,一個村子的壯丁還是足足做了三天,梁川身體力行,自己拿著斧頭砍樹劈木,他的斧頭威力巨大,他一個的工作量頂得上好幾個村子裡的壯勞力。
眾人見梁川這麼親和,自己乾起活來心裡怨氣也不會那麼大,大家都是為了村子的利益嘛,梁川人家這種能力都能拉下臉來自己做,咱這些普通人還有什麼不可以的。
梁川自從建議村民們家裡有錢的就儘量換成糧食,許多人都聽進去了,現在他們工作時不時就互相交流著,今天你家又換了多少糧食,今天的米價是多少。雖然彆的村子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好好地這麼瘋狂地換糧,但是他們的熱情不減,還是樂此不疲地去換糧,因為梁川自己就收了好多糧食,將何氏宗祠都填滿了。跟著梁川做就不會有錯,誰讓人家是一個能人呢,連孩子們的先生孟先生都對梁川的話言聽計從,咱們大字不識一個的白丁啥也不懂,更得跟著聰明人學著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