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今年春節整個興化都比往年來得沉悶,鄉民們元氣大傷,自然沒有了往年的氣派。但是興化軍新立,新任知軍絕對不願意看到這種場麵,招攬大量閒散農民重新施建興化的城牆,就是想著法兒讓興化百姓有一條活路,賺一點錢為過年和來年的生活做準備。
大街上收官府出麵,找商戶買種花燈貼花裝飾,春聯買進來再免費發放給鄉民,連興化下麵的幾個鄉鎮也是如出一轍。官府有意之營造起節日的氣氛,讓人們忘了節日的悲傷,也希望通過官府買辦的方式,讓人們多賺一點錢,彆看這些貼紙春聯什麼的,這些能解決不少的就業問題,而且能讓百姓多賺一點錢,確實不是做的表麵功夫。
這樣之下,整個興化人們漸漸地忘了一年的悲傷,開始享受這節日的娛悅,春節的喜慶又重縈繞在興化的上空。
縣城還有鄉下較大的幾個集市,大街上到處結彩搭棚,人們熙熙攘攘遊賞。鄉民們開始四處拜年、串親戚,扯著幾尺新布為自己量身做了一身新衣服,拿著街上兜售的各式小吃小食,提著花花綠綠的賀節物品,有人騎馬有人走路,逢人道喜,四處一片歡慶。不少地方甚至早早搭起了社火的火堆子,還有大戲的木台子,就是為了唱一出戲讓大家一飽眼福。
“藝娘,今天家裡的事你先彆忙了,換一身乾淨的衣裳,等下跟我出去。”
“今天年三十,你不在家裡呆著,還要去哪裡?”
藝娘都有些怨他了,已經奔波了整整一年,每一件事都是那樣的驚心動魄,一年的最後一天了還不消停,給自己喘一口氣!
“上次高乾送來的那口箱子呢,把裡同的銀子拿出來,等下你與我一起出去。”
高乾?藝娘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床下的那口箱子,梁川今天為什麼還要動那些錢?
兩夫妻換了一身乾淨的皂青素衣,沒有半點花色,就是極為普通的農家人的麻衣粗布,與路上行人的新衣華布完全不同,讓人看著感覺都有點奇怪。兩個人帶著那一大包的銀兩,頂著春節裡的寒風,沒有帶著其他人,獨自出門而去。
一路上村民們不住地與梁川打招呼,個個心裡都是暗歎,三郎就是不一樣,彆人出人頭地了,巴不得夜裡還穿漂亮的衣裳,這三郎大過節的還是穿著一身粗麻爛布。
“家裡東西不是都買整齊了,還缺什麼東西嗎?”
“不是去買東西,過年應該是一家人整整齊齊的,他們卻已經永遠沒有辦法團圓了,他們的家裡可能很冷清咱們去坐一坐。”
掛桃符,貼門神,貼年畫,貼窗花,貼春聯,貼掛簽,祭祖宗,祭神靈,吃春餅,家家戶戶都帶著笑臉,忙得不可開交。每戶人家的門前都有一堆炮竹的殘屑。過年要放一掛紅炮來清一清穢氣。
一路走了過來,每一個人家的煙囪裡都飄出熱騰騰的霧氣,有錢的多置酒肉,沒錢的節儉了一年,到了年節的時候,是該享受一下了。家家變著法子炸煮烹調,也差不至於再吃糠咽菜,過年也要吃點豐富的飯食。
小孩子們手拉著手,圍在地裡快樂地做著遊戲,嘴裡唱著歌謠:“二十五糊窗戶,二十六燉大肉,二十七宰公雞,二十八把麵發,二十九貼春聯。。”
當生活確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之後,人們才會暫時忘記了溫飽的苦惱,享受著這精神層麵的愉悅。
看到梁川來了,孩子們恭恭敬敬地停下來朝梁川問好著,一個個嘴時問侯道:“院長好。”這些孩子大部分是書院的孩子,他們敬重先生,也敬重梁川,碰上孟良臣喊先生,見到梁川則是道一聲院長好,書院要等年後才重新開學,現在就是玩樂的最高興的時候。
梁川領著藝娘走到一戶人家門前,這是何麓的一戶普通人家,彆人家都是人未到就能先聽到家中的喧鬨之聲,就這一家裡安靜得出奇。彆人家門口地上覆蓋得滿滿當當的大紅炮紙,門口掛著新的桃符,貼著新的春聯門神,可是這家人完全沒有。
門上貼著兩副子白色的對子,一點煙火的氣息也沒有,倒更像是剛辦完一場喪事。
“三哥,這家人。。”
這種清苦的感覺藝娘是刻到骨子裡的,以前她與梁川,兩個人最慘的時候,也是整個世界都是快樂地著春節,就他們兩個人孤零零地被這個世界遺棄了,有一飽飯,就算過了春節。
“他們的兒子在山民亂中陣亡了,雖然家裡還有兒子,可是年中死人,過年怎麼會高興得起來呢?”
梁川帶著藝娘帶拜訪那些陣亡成管隊員的家屬來了。
這一年他們無疑是悲痛的,整個鳳山都沉浸在過年的快樂當中,但是這些陣亡兄弟的家屬卻高興不起來,春聯紅紙紅窗貼彆人都換上了,他們卻不能,青楹貼白聯,白發送黑發。
家中的孩子陣亡,這些家屬一開始都十分地憤怒,是梁川帶著他們的孩子去死的。可是後來赤荷的慘案才讓他們看得清楚,這不是去送死,這是去保衛自己的家鄉,大好男兒不上戰陣,下場就跟赤荷的人一樣,有戰爭就有傷亡,三個村子的人也就沒有一個人敢再怨梁川了,山民到後麵見人就搶,見人就殺,不拿起刀槍,早就變成孤魂野鬼了。
而且梁川做的也算仁義,他用自己的錢給陣亡的家庭發撫恤金,這可是人家梁川自己的錢啊,保護家園是大家的事,出錢卻變成了梁川自己的事了,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