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明言教授(2 / 2)

他一腳油門把我拉到了玫瑰園,雅間裡坐著個女人,盤著頭,鬢角微白,整個人素淨利落。

“梁音,梁大姐,是我一個同學在講經堂認識的,也是明言教授的前妻”。

我恍然大悟,雖然是前妻,但也是最知根知底的人,可據她講,已經整整十五年沒見過明言和女兒了。

“你們找他有事嗎?”。

她撚著手裡的佛珠,已經盤出了包漿,有年頭了。

“我朋友得了一種怪病,可能跟他十五年前的研究有關係”。

“他的事情我從來不過問,更何況,在他離開研究所之前,我們就已經離婚了”。

明言的去向,還是女兒告訴她的。

“他去了虎背峪,至於實驗室在不在那兒,我不確定”。

“現在人哪?”。

“我也想知道”。

她眼睛本來就發渾,此時又多了些悲痛:“要是你能找到他們,請把我女兒帶回來,我……沒多長時間了”。

她得了惡性腫瘤,腹腔打開後,發現粘連多處臟器,沒法下刀子,隻好又縫上,最多能再堅持半年。

“我當時在教書,而他做實驗需要到各地提取生物檢材,倆人聚少離多,感情慢慢就淡了,我再婚以後,也沒怎麼聯係,女兒回國的那天,我剛到機場,沒想到他也來了,還碰到以前的學生李楷”。

李楷告訴明言昨天接了個急診,病人全身結痂,嘴裡有股怪味道,像是犯了毒癮,一直昏迷不醒,因為身上找不到有效證件,護士報了警。

警察也沒轍,問什麼都不回答,瘋瘋顛顛的,嘴裡反複叫著一個名字:明言。

明言很納悶,聽了李楷的描述,跟自己認識的人對不上號,大概是同名同姓吧。

沒人在意這件事,接到女兒後,仨人去了酒店。

第二天早晨,李楷忽然聯係明言,說醫院領導想請他參加一場學術交流會,並派車來接。

“正好我女兒有點感冒,想順便去輸個液,而我下午還有課,得提前趕回學校,便送他倆上了車,當時車裡除了李楷,還坐著一對男女,男的豎著衣領,看不清楚,女的靠著窗戶,戴著口罩,一頭白發……”。

這很象和白英巴力一起的那個老女人,明言教授可能沒想到,聖女寨的人會這麼快出現在眼前。

“過了半個多小時,我接到他的電話,語無倫次的,說什麼自己犯了個大錯,現在要去贖罪,隻是不該連累了女兒,並且不讓我報警,大概是做過的事情見不得光吧,害怕一旦被公開,會被世人唾罵”。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從此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說這些不知道有沒有用,萬事有因果、有法緣,皆是自為,我隻是想我女兒,那時候她才剛剛二十歲,還什麼都不懂,哦……前年我倒是收到了一筆彙款和一封信,是她寫的,讓我彆擔心,好好照顧自己”。

梁音從挎包裡掏出本經書,裡麵夾著張全家福,老先生端坐花叢,摟著個八九歲的小男孩,身後站著一男一女。

我立刻認出了他,就是在孤兒院被孩子們圍在中間的那個人。

“這是我女兒明芮,旁邊的是李楷,孩子是他倆的,叫李同益”。

一家人舉止親密,笑容滿麵,我看不出有被脅迫的跡象。

“都這樣了,為什麼不回來?”。

“不回來,是不便回來,是舊債未清,也許事情還沒有了結吧,我隻能在家聽經解法,為他們抵罪消孽,如果因緣際會,我們母女倆有生之年還能再見上一麵”。

她雙手合什,虔誠的讓人心酸。

我轉向孫春來:“登記結婚,上戶口,應該能查到地址吧?”。

“彆看我”。

他頭搖的象撥浪鼓:“把我當什麼啦,警察?我沒這麼大能耐”。

警察也沒法管,人家沒報案,活的好好的,連兒子都有了。

不管怎麼說,這一趟算沒白來,回去的路上,我問起孫有德的病。

“嗨,上了年紀的人,有點胡塗正常,彆聽王姐瞎咋呼,又東轉業了,調到了市立醫院,珍景這次跟著來,也是想換個新環境……我跟你說呀,我叔還不知道呢,他快當爺爺啦”。

“是嗎,什麼時候的事?”。

“都快八個月啦,到時候非把老爺子樂暈過去”。

孫春來笑的合不擾嘴,好象要當爹的是他。

“這兩口子,乾嗎要瞞著?”。

“嗐,我叔要是早得了信,一準逼著珍景回家休養,她事業心強,兩天不聞消毒水的味道就難受,現在算算日子也快到了,回來正合適”。

好在是虛驚一場,我也替孫又東高興,他許過我,有了孩子,認我當乾爹。

“當什麼乾爹呀,自己生個多好”。

孫春來擠兌我:“二十五六歲的小夥子,行不行啊你?”。

“滾蛋”。

“說真的,你嫂子那兒剛分來幾個女大學生,有模有樣的,帶你去?一眼?”。

他一臉興奮,似乎比我更感興趣。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就因為沒人操心,你才晃蕩到現在,想打一輩子光棍啊,對得起你爸媽嗎?”。

我閉起眼睛,夢裡的女人和老爸的臉交替重迭,越來越真實。

“我都想不起我媽長什麼樣子啦?”。

“你說馮姨……我還真沒見過,不過兒子隨媽,你看見自個兒就看見她了,除了鼻子”。

我跟我老爸一樣,都是塌鼻頭,象被人揍了一拳。

離老林飯店還有兩三百米,車停下來等綠燈,孫春來剛說讓我請他吃牛肉鍋,忽然有人從後備箱跳上車頂,“哐哐哐”幾步滑下車頭,裹著條紅床單,“撲撲啦啦”迎著風往前跑,象是係著披風的超人。

“有病吧?”。

孫春來罵了句,正要開門下車,旁邊已有七八個人叫嚷著追了過去,一個小男孩揮舞著胳膊大聲喊加油:“抓猴子嘍,抓大猴子……”。

我心咯噔一下,小妹真不讓人省心,不知道又闖了什麼禍。

“堵著啦,堵著啦……”。

人群在一家水果店前越聚越多:“什麼呀,誰看見了,是猴子嗎?……”。

我伸著脖子往裡擠,耳邊人聲嘈雜。

“聽說是個男的先發現的,他出門上班,忘了拿手機,回家聽見浴室裡嘩啦啦的急流水,竟然是個母猴子在洗澡……”。

男人嚇的一屁股墩在地上,母猴子受了驚,越窗逃走。

“怎麼知道是個母猴子?”。

也不知是那個缺貨問的。

一個阿姨撇著嘴:“呦,沒娶過媳婦就分不清公母啦”。

那人紅了臉,連忙用話遮過去:“這就是了,猴子最愛吃桃……”。

所以它那兒都不去,專往水果店裡來。

也有人意見不同:“花眼了吧,八成是個小偷……”。

“那他也夠倒黴的,白搭了一身衣服……”。

水果店不大也不小,貨櫃都不高,沒有藏身之處,小妹沒這麼傻,大概齊早從彆的地方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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