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就成怪物了。
沈如斯逃下山後,全城震驚,連沈氏本家都驚愕不已,這才明白先祖為何要立這塊訓碑。
“可後悔有什麼用,城裡百姓都說沈氏是妖門一族,沒二話,打出去,得虧沈老太爺有財有勢,買通當地官員,將那個惹禍的朋友押上公堂,逼他承認是自己酒後看花了眼……”。
這理由也隻能騙騙小孩子,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是騾子是馬拉出來。
“你們祖宗也是心狠,偷偷打死了個奴仆,扔進河裡,泡爛了才撈出來,一口咬定這就是沈如斯,請官老爺趕緊捉拿凶手”。
他的寡妻幼子在堂外跪了三天,當官的隻好拿了幾個潑皮頂缸。
不久後,宗族會議,沈如斯一家三口被逐出了同益城,令其更名換姓,從此,世上多了一個叫水複機的人。
水真理就是他的後代!
照這樣來說,她和沈自舟之間有血緣。
“身份是新的,可那副嘴臉變不了,水複機終日躲在家中不敢出門,最後心一橫,乾脆死了算啦”。
無及和尚對他的遭遇感同身受,想要收他為徒。
水複機卻執意投河自儘,認為自己一死,就能洗清沈氏家族的恥辱。
無及和尚伸手把木杖插入土中,陽光下,出現了一道影子,隻要他能將影子抹去,便任他了此殘生。
世間萬物既能生成,已是不易,不可妄斷因果。
“水複機削發後,無及和尚卻沒賜他法號,說你心中隻有以前的自己,那裡有現在的和尚,怎麼時候忘了自己的樣子,也就不在乎有沒有法號了”。
但是水複機性情剛硬,怎麼看自己都不順眼,暴怒之下,竟然忍痛燎光了羽毛,人們見他經常以火浴身,便有了火和尚的稱呼,又因為火燒後黑如焦炭,又叫他山灰鬼。
數年後,水複機心頭的那把火漸漸平息,跪在師傅麵前,求賜法號。
無及和尚笑道,天下已儘人皆知你是個山灰鬼,不如就叫山灰吧。
真是個懶和尚。
“後來,他下山化緣,救了一位富家千金,重修了這座寺廟,當時叫木母寺”。
木生炭,可謂炭之母!
等到無及和尚圓寂,山灰遁入山林,再也沒人見過他。
“是不是因為靈猴,才改了金猴寺?”。
老和尚點頭。
“請問大師傅法號?”。
“我?”。
他立刻收起笑容,雙手合什:“我叫玉田大師”。
“玉田這兩個字有什麼禪機嗎?”。
“沒有,我姓高,就叫玉田”。
原來這也是個野和尚,和那位高護法可能是一家子,套他話的時候得小心,彆讓他給問住了。
“你究竟是沈家那一支的?沈、水、吳、威,我猜不是姓沈就是姓水,吳家人已經很多年沒露過麵了,怕是要絕戶,而那姓威的串了種,算不上正經沈家人”。
我正在考慮該怎麼回答,高護法掀開門簾,進門就嚷嚷:“哥,快完事啦,你趕緊,去照個麵……”
扭頭瞧見我,有些意外:“你怎麼在這兒,哥,你又胡說八道了吧?”。
“……阿彌陀佛”。
高玉田撚著佛珠走了。
這個矮胖子比他哥聰明多了,上來先問我姓什麼。
“姓水”。
“是沈家水嗎,水真理的親戚?”。
倆人好象認識。
“沾點邊”。
高護法不太相信,謊稱好幾個月沒見她了,不知道臉上的那顆痦子點掉了沒有?。
我看過照片,臉比鏡子都乾淨。
“那是我記錯了……還戴眼鏡嗎,度數又高了吧?”。
“你要讓她聽見,非跟你急了不可,她總說自己的眼睛好看,亮”。
“嘿嘿”。
他一拍頭:“瞧我這腦子,又弄混了”。
我暗中吐了口氣,僥幸過關,不過水真理的眼睛確實很有光彩。
消除了疑慮,高護法對我無比熱情,非拉著我去取沐紅亭,路過猴神殿的時候,一股冷風吹過,空曠的殿裡傳出陣陣回響,感覺好象藏著什麼東西似的,陰森可怕。
“這,這裡麵供的不會是齊天大聖吧?”。
“進去瞧瞧”。
他神秘兮兮的把我推了進去。
殿裡昏暗,一個長長的高台環繞三麵,石台上蹲坐著一排鐵猴子,中間大,兩邊小,最大的站起來估計得有三米高,最小的跟白靈猴差不多。
我默數了一下,共有三十一隻,形態各異,但都呲牙咧嘴的麵朝殿門。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誰會相信曾經有過這麼多隻靈猴?。
“是仿塑像,還是真的?”。
“假一賠十”。
高護法開玩笑:“水真理頭回見的時候也嚇了一跳,你們雖說是在同益起家的,但都不知道我們高家和靈猴的淵源”。
他是高莊村的。
是距離玉硯雪山最近的一個村子,村裡有個人擅長伺弄牲口,什麼牛、馬、羊、騾到了他手裡都服服貼貼的,本名是什麼已經沒人記得了,反正都叫他高龜年。
一年大荒,又鬨鼠患,家裡實在揭不開鍋了,高龜年打算上山碰碰運氣,聽說有人在岩石縫裡找到過雪蓮,隻要采一朵,今年就能熬過去。
因為積雪難行,他準備從背麵的落馬崖走。
落馬崖就是當年黃彥之被溫吉古摔死的地方。
突然,他就被絆倒了。
是一隻白毛小手。
“那家夥掛在冰窟邊上,身上全是血口子,都快凍嗝屁了,高龜年拉出來一看,個頭不小,再掰開嘴相相了牙,乖乖,還沒足月呢”。
小溫吉古。
他和母溫吉古掉下懸崖後,滾進了冰窟裡,白英爾曼才沒找到。
“要真是隻猴子,肯定就給宰了,全家都餓著肚子呢,可高龜年說你們看不出來,這東西倒有三分是人,這誰還敢吃啊,又要死不活的,買不了幾個錢,索性扔在院子裡,隨它去吧”。
血流了一院子。
晚上,高龜年出來抱柴火,驚奇的發現家裡的老鼠都在往外跑,還有蛇和蜈蚣這些冬天見不著的毒蟲,此刻卻象被什麼驅趕著一樣,四散而去。
“它們害怕溫吉古的血……”。
話沒說完,我就後悔了,差點沒咬了舌頭。
誰知高護法一拍手:“對呀,不愧是同益古鎮的老家,現在的小孩,誰還知道溫吉古這個叫法”。
打那以後,高龜年不僅繼續自己的老本行,還賣起了驅蟲滅鼠的藥,因為效果極佳,廣受老百姓的喜愛,開了鋪子,蓋了宅院,成為一方富戶。
“你們是怎麼讓它……”。
我想不出合適的詞:“……有孩子的?”。
天底下就剩一隻溫吉古了,這些靈猴從那兒蹦出來的,種子和地,缺一不可呀。
高龜年抓來了兩隻體型較大的母猴子,陪它玩耍嬉戲,在經曆過無數次的失敗後,終於繁殖出了第一隻猴寶寶。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方式帶來的副作用逐漸呈現,靈猴越來越小,身體越變越冷,才有了喝熱油、上籠蒸的這些土方法。
“那隻紅靈猴為什麼不怕冷?”。
“它是我們繁育的新品種,靈猴天生愛吃毒蛇,我專門從一個老先生那兒求來了一卷乾蛇皮,泡成藥酒給剛出生的小猴子喝……”。
他給我看手機裡的照片,大玻璃桶內盛著琥珀色的液體,蛇皮象麻繩似的擰成一團,黃黑紅三色的條紋拚湊成身上的圖案,混然一體,又各自成形,就象……。
無數張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