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妹妹叫什麼?”。
“王都美”。
王都美失蹤後,老母親不禁深深自責,一生要強的她,終於被自己打倒了,不日便與世長逝。
張阿婆聽到噩耗,心裡很不是個滋味,究竟整件事因藥而起,所以對這個比自己大了十幾歲的侄孫子百般忍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連佛主都不敢睜大眼睛看清眾生的苦相,何況人乎?。
我想了又想,還是將睡美人的事情告訴了王知道,他有這個權利,不過我事先聲明,小道消息,僅供參考。
他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隻是“哦”了一聲,問是那個冰窟?。
“四年前,山體滑坡露出來的那個,不過你先彆……”。
“我沒事”。
他反而安慰我:“知道下落就好,回頭給老太太燒紙的時候,我告訴她一聲,都美找到了”
“……先彆急,不見得就是你妹妹,她……她可是光著身子的”
如果失足掉下了冰窟,她的衣服是誰脫的,是不是存在他殺的可能性?現在不好判斷。
王知道卻一點也不奇怪:“聽說人在快凍死的時候,會渾身發熱,到處亂鑽,象過冬的刺蝟”。
科學證明,失溫致死的人有四分之一的幾率會脫掉衣服。
“我覺得,最好和你妹夫商量一下,聽聽人家的意見”。
“他能有啥意見?”。
王知道提起這個人就來氣:“我妹妹不見才三月,他一聲不響的跑到派出所給自己開了意外事故證明,向法院要求解除婚姻事實關係,調頭和一個小浪蹄子打的火熱……”。
半年後,那女孩就給他生了個大兒子。
明擺著是婚內出軌。
這一舉動立即引起警方的懷疑,開始著手調查,但始終找不到證據證明王都美的失蹤與其有關,而且在上雪山的前夕,他是極力反對妻子跟著去的,倆人還因此大吵了一架。
警方也設想了無數尋找屍體的方案,可專家的意見和幾個月前是一樣的,危險且不確定因素太多,後來發現洞口已經被冰層覆蓋,位置也發生了偏移,實在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空中傳來“咕咕”的叫聲,抬頭看,張阿婆的風鴿在霞光中盤旋飛翔,突然衝向天邊,如同一顆呼嘯而過的炮彈。
它將去向何方?
等待它的人又是誰?。
張阿婆身上還有多少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一個瘦小的男人背著女兒從旁邊走過,女兒大概七八歲,可能是玩累了,趴在爸爸並不寬闊的後背上睡的又甜又香。
男人的脖子卻向前伸著,象個晾衣服的竹杆,掛著水壺、零食包、遮陽傘,耳朵上還彆著一朵小紅花。
要是女兒醒來看不到,八成會哭吧?。
我被深深的觸動了,放慢腳步,趁著沒人注意,忍痛撕掉了鎮風貼,揉成一團,塞在褲兜裡。
風吹著傷口,涼嗖嗖的,我能騙所有人,但不想讓一個孩子失望。
“你在乾什麼?”。
胡小鈴猛的回頭,象隻有所警覺的獵犬。
“……暈”。
我假裝可憐,晃來晃去:“還是得有人扶著”。
她沒吭聲,架起我胳膊一步步往下挪,吳三小走走停停,嫌我們的速度太慢,喊了聲:“我先下去了,車上等你們”。
王知道眼巴巴的望著他:“那我……我……”。
胡小鈴大眼睛一瞪:“滾”。
他一跑一溜煙,從我這個角度來看,真象是順著台階滾下去的。
“不會摔了吧?”。
我還挺擔心。
“怎麼,心疼他?”。
心疼的不是人,是那倆瓶子。
那一對白瓷觀音瓶無論是釉色,還是造型都屬於上品,那怕是高仿的,也值五位數。
“都摔碎了才好呢”。
“彆,彆,咱們對事不對人”。
我勸她:“這老瞎子已經算不錯了,能把一個秘密守住八年的人比熊貓還少,你再找一個讓我瞧瞧?”。
“這倒是……”。
胡小鈴哼了聲:“不象有些人,耳朵連著嘴巴,一邊進一邊出”。
聽著象是說我呢,但不明白從何說起。
“你怎麼能把巫豆蠱鳥的事情說出來?仙方西拾錄上記載了很多異理奇案,我爹不讓告訴外人”。
“……那你乾嗎不提醒我?”。
使個眼色也行啊。
“誰知道你嘴那麼快?”。
“你是不是有點做賊心虛?”。
她突然生了氣,想把我的手甩掉,我摟著她脖子不放:“……胡仙方是張家的祖師爺,按理說,仙方西拾錄應該在張阿婆手裡吧?”。
“……人家有兒子,醫書傳家……”。
胡小鈴用力掰我的腕子,小臉憋的通紅:“……輪不到徒弟……”。
這話沒毛病,可胡大誌又是通過什麼途徑拿到它的?。
胡定歸畢竟是個養子,名不正言不順,除非他也精通醫術,青出於藍,胡仙方對他偏愛有加,才會越過血脈親情,傾囊相授。
我搖了搖頭,這位英雄驍勇善戰,坐著比一般人站著還高,實在想象不出他戴著翎毛鬼麵給人看病抓藥是個什麼場景。
一陣鑽心的疼痛忽然襲來。
我猛的推開胡小鈴,手臂上又多了一圈牙印:“你真下死口啊?逗你玩呢”。
“呸”。
她吐了口唾沫,擦了下嘴,邊攏頭發邊喘氣:“……你是不是懷疑仙方西拾錄是我爹偷的……我再告訴你一遍,聽好了,胡仙方是胡家的大恩人,我們不會忘恩負義……”。
我捂著胳膊,看她如何證明這一點。
“……我爹說,張家在知道胡仙方往生後,不遠千裡來到西域,就是想打這本醫書的主意,說是借閱,其實大家心裡都明白,可是推脫一次,他又來一次,賊心不死,隻好躲著,躲來躲去,躲到了胡家大寨裡……”。
這哥們兒也是時運不濟,屁股還沒坐穩,外麵突然火光四起、殺聲震天。
混戰中,胡家首領抽出一隊人馬用來掩護他撤退,但大寨已經被三麵圍堵,唯一的逃生之路還是片無毛之地……。
大沙漠!
“難道走出來的那十一個人當中有他?”。
“不,因為敵人不斷追擊,他受了傷,加上驚嚇,知道自己肯定走不出去了,臨死前,將藏在夾袍裡的仙方西拾錄交給了身邊的一個小頭目,也就是我們這支胡氏的先祖”。
“那也應該去找他的後人,完璧歸趙”。
“找過,可一直沒有找到……哎呀,你在流血”。
手指縫裡紅紅的,挪開一看,乖乖,已經被咬的皮開肉綻。
她在身上摸來摸去,翻出一包餐巾紙,小心的替我擦拭著傷口,臉上的表情十分矛盾,既有些懊悔,又覺得我是自作自受。
總之,呈現出來的態度是,我有錯,但我不認。
手臂上大圈壓小圈,如同蓋了兩個戳:慣犯!這下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胡小鈴一邊擦、一邊往上捋袖子,似乎覺得少了點什麼,猛然想起來:“鎮風貼呢?”。
我揪著衣服讓她聞,全身臭哄哄的,好象剛從爛蒜堆裡扒出來:“求你了,與其讓它熏死,還不如死在鹿桃紅手裡”。
“你……”。
她扭頭就走,根本不理會我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