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柏油路上奔馳。
旁邊是靜靜流淌的三拐河水。
無數飛蟲被光亮所迷惑,從四麵八方飛來,“劈裡啪啦”的撞死在擋風玻璃上。
過往的場景一幀幀在腦海裡劃過,我自認為沒有任何漏洞,也許是她虛張聲勢吧?我安慰自己。
胡小鈴象防賊似的防著我,時不時往這邊瞟上一眼,繼續睡。
臥底真心不是人乾的,不停的用謊言去編織謊言,更頭疼的是,還要記住說過的話。
我甚至連菜譜都記不住。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胡小鈴終於伸了個懶腰,推了推小雅:“把手機給我”。
她要玩遊戲,一種打喪屍的遊戲,特彆解壓:“那個叫阿壩的發來信息,怎麼回?”。
“師傅,你要是高興呢,就誇他兩句,不高興呢,就罵他一頓,誰讓他們多管閒事?”。
“阿壩姓什麼?”。
小雅不知道,胡爺爺發生意外後,她應該見過這個人,但和名字對不上。
“到了古鎮,你先去找我爹,告訴他已經有了僧袍的下落,讓他想辦法把高叔保出來”。
胡小鈴邊玩邊說:“……還有,再打聽一下羲和星公司和沈月落,要是潘沒石這條路走不通,就得另想辦法了”。
這是要雙管齊下。
小雅“哦”了聲,臉上有些失望,不知道是因為要和潘山勇分開,還是胡小鈴不肯帶上自己?。
前麵是個三叉口,也沒有指示牌,我停下來,讓她問問那個睡了一路的家夥。
就在潘山勇迷迷怔怔抬起頭的時候,一輛銀白色的麵包從左邊拐了過來,和我們的車擦身而過,胡小鈴突然拽了我一把:“小心……警察”。
雖然隻是一刹那,但我看清了駕駛座上的是馬力,而他身旁的人竟然是珍景!
她不是回娘家了嗎,怎麼會出現在三拐河?。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她,就是憔悴。
淩亂的頭發、消瘦的臉頰、和幾天前視頻裡的美麗媽媽判若兩人。
而胡小鈴之所以能認出馬力,是因為她對這個哈欠連天的警官記憶猶新。
他眼神裡有一種威嚴。
讓人感覺一切辯解都是徒勞,想徹底的放棄抵抗。
潘山勇忍不住問:“警察為啥要查你們?”。
小雅瞪他。
他立即點頭:“肯定是有誤會”。
我心裡一陣陣不安,又不能當著她們的麵打電話,隻能聽從潘山勇的指揮,駛向馬力來的那條路。
不遠處好象有個村子,卻漆黑一片,空氣裡有燃放過鞭炮的火藥味,路邊坐著兩個人,我變了燈,又按了兩下喇叭,他們沒反應,駛到近前,才發現是一對新婚夫妻。
新娘穿著紅色的嫁衣,新郎長袍馬褂,身體坐得筆直,雙手縮在袖子裡,平放在腿上,規規矩矩的象是小學生。
詭異的是,倆人都蒙著紅蓋頭,如同木偶泥塑。
“快走,快走……”。
小雅嚇的不敢看,見了鬼似的一個勁催我。
我心裡也直突突。
“不用害怕,是用竹子紮成的假人”。
潘山勇卻象是見怪不怪:“我舅舅就住在這個村子裡,沒想到他們還在搞這一套”。
那一套?。
“聽老人們說,這叫送鬼親,用來保佑村子平安無事”。
“村子裡鬨過鬼?”。
“嗐,多少年前的老皇曆了,也不知道從那一輩傳下來的,都說有個白皮鬼,又瘦又長,經常趁著夜深人靜,飄進村子裡,拿走些穿的吃的……”。
“小偷吧?”。
“不光是東西,還抓人呢,每隔十幾年就抓一次人,有時候是男的,有時候是女的,所以才有了送鬼親的習俗”。
難怪新郎腦袋上也要蓋著喜帕?。
“鬼長的什麼模樣,有人見過嗎?”。
“這得問我舅舅”。
潘山勇的舅舅叫周洪遠,將近五旬,大腹便便,一看就是在村裡很有分量的人。
他本來在村口和幾個人閒聊,看見外甥從車上下來,連忙把我們迎到家裡。
門框上吊著一個畫著鬼臉的木頭瓢子,晃晃悠悠的挺瘮人。
“要說這個鬼嗎?我是沒瞧見過”。
周洪遠讓了一圈煙,自己點著:“但我老爺爺二十多歲的時候差點沒被它抓走,長的又惡心、又寒磣……”。
頭大如鬥,全身慘白,身上看不清是毛還是鱗片,反正在月光下一閃一閃的,泛著寒光。
“個頭大不大?”
和一般人差不多。
然而可怕的是,它有一雙鐮刀般的長爪子,豬狗羊這一類的動物,一爪子就能勾走,在深夜裡,經常能聽到家畜們淒厲的哀嚎聲。
這和來無蹤、去無影,腳不沾地的鬼根本挨不著,周洪遠也承認它隻是個怪物,不過大家都習慣這麼叫。
“你們聽說過溫吉古嗎,它會不會從雪山上跑下來?”。
周洪遠知道溫吉古,卻一口咬定不是:“雪人已經消失了幾百年,再說大小不一樣”。
傳說中的溫吉古比屋頂還高,一步能跳出去十幾米遠,身上還有長毛。
“不光我們這個村,彆的村也禍害,請了不少和尚老道都不管用,後來終於出了個小英雄,馬添青,臉上塗了桃木灰,喝了退鬼符,一口氣把它追出去十幾裡地……”。
馬添青,其實就是一個喂馬的小童,無名無姓,都叫他小馬勺,後來一戰成名,大夥兒覺得不雅,恭恭敬敬的請先生斟酌了個名字,既附合身份,又頗有俠義之風。
周洪遠一指木頭瓢子:“所以我們家家門口都拴著個馬勺,用來鎮住妖魔邪祟”。
“舅,我記得好幾年都沒弄這個了,今年是啥情況?”。
潘山勇和小雅從廚房出來,白靈猴已經上了籠屜,正蒸的不亦樂乎。
周洪遠一囁牙花子:“前天晚上,有個女的暈倒在路口,救醒了一問,說自己的孩子被人搶走了,那人臉色銀白,還會飛,我們一合計,八成是個那白皮鬼又出來搗亂,村裡人都怕的不行,這才把那對假人找了出來……”。
臉色銀白?鹿桃紅。
女人和孩子呢,難道會是珍景和小孫途?。
“報警了嗎?”。
“你馬叔的侄子是警察,給他打了電話,原來他認識那女的,關係還挺好,剛把人接走,你們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