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風淚穀(2 / 2)

朱冰末等到柴火燃儘,才靠近我,蹲在身邊,微弱的綠光中,這個小男孩長的眉清目秀,大眼睛炯炯有神。

“你見過你爺爺奶奶嗎?”。

“見過爺爺”。

“奶奶姓什麼?”。

“鄭”。

“那她就是搶來的嘍?”。

朱冰末搖著小腦袋:“叔叔,我們不是壞人”。

不使用點手段,誰會在山洞裡待一輩子?。

“奶奶是爺爺從風淚穀背回來的”。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不肯說,打著哈欠,讓我快點睡,醒了帶我去一個地方,那裡的岩壁上刻著很多畫,以前的朱家人說不清、道不明,又不會寫字,隻能用這種方式傳達身邊發生的一些事情。

地麵濕冷,衣服都能擰出水來,我迷糊了一陣,被一個噴嚏打醒了,也顧不上什麼男女避諱,哆哩哆嗦的鑽進白熊皮,和小雅擠在一起。

她睡的很沉,身體溫暖,散發著一股魚腥和香腸的味道。

“明天肯定會挨打……”。

閉眼之前,我有些忐忑不安,後來寒意消退,坦然了,管她的,總比凍死強。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吱吱啦啦”的聲音傳來,我翻了個身,胸口多了個胳膊,左看右看,才發現是小雅的手。

又睡了會兒,耳邊突然一聲尖叫:“……你想乾啥?”。

這丫頭,是不是有點小題大作了?。

一個嘶啞的聲音:“我……死光”。

朱死光!

我抬起上半身,眼前是一個光頭男人,穿著我的衣服,正拿著手鋸,一下下鋸小雅腕子上的鐵鏈。

男人臉上全是乾裂的白皮,尖長的利爪還有兩根沒有完全脫落,朝外翻著,僅剩一點皮肉相連。

小冰末沒說錯,他父親的確帥氣英武。

這也是我第一次親眼見識到苦心丸的神奇功效,簡直可以說是脫胎換骨。

我看著他手裡的鋸子,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鑰匙呢?”。

他在脖子裡比劃了一下,然後往下一拽、一扔、一攤手,意思是丟了。

我接過鋸子,鏽跡斑斑,鋸齒崩掉了一半:“你信不信,用牙咬,也比這個快?拿石頭,砸鎖”。

“不,不行,水泡石,軟……”。

還真是,一砸全碎了。

小雅一聲不吭,撿起地上的手鋸,沒命的劃拉著鐵鏈,幾次險些割傷自己。

最後氣喘籲籲的倒在地上,一臉絕望。

我問朱死光身體怎麼樣,還能不能飛簷走壁?。

“能”。

“去外麵找些硬石頭,多拿幾塊”。

朱死光應聲走了,他說小冰末正在洞裡睡覺,有光的地方,這孩子睡不安穩,會做惡夢的。

腳步聲漸行漸遠,小雅突然一骨碌爬起來,把熒石蓋住,龍卷風似的從我身邊跑過去:“捂住耳朵……哎呀……”。

腿磕在了馬桶上。

我暗自偷笑,早知道她憋不住了。

不一會兒,朱死光抱著一堆石頭回來,我們仨圍在一起,原始人似的“咣咣”亂砸,直冒火星子,也不知這鎖頭是那兒造的,質量忒他媽好,連個窩都沒有。

“山下,農機廠,天黑我去,找這個……”。

他做出一個鉸東西的動作,大力鉗。

也隻能這麼辦了,小雅很是鬱悶,想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中午”。

“我的媽呀”。

她痛苦的一抱頭:“我還以為天剛亮呢”。

在冰窟裡沒有時間觀念,餓了就吃,困了就睡,然後等死。

“你們的祖宗是朱長毛,毛呢?”。

朱死光新露出的皮膚,比小雅的都乾淨。

他一輩輩往上數,捋不清楚,又從頭開始,是朱長毛的第十一代子孫,從那時起,慢慢接近正常人。

“乾嗎不出去?”。

“怕”。

當他們置身於陌生的環境中,恐懼是必然的,何況什麼也不會,什麼都沒見過,和擅於心計的我們在一起,危險重重。

“風淚穀是什麼地方?”。

風淚穀,從玉硯雪山往東五十裡,背靠三思崖,山勢如同刀削,終年大風不止,根本無法下到穀底。

傳說風中有無數投崖人的眼淚,因此有善心者以生鐵鑄碑,立於山道正中,文曰:一思家老,二思友朋,三思心頭愛,舍身易,魂豈能安?陰不渡,陽不納,再做人難,下山如涅槃重生,上崖為心如鐵石。

“你們不是不認識字嗎?”。

“跳下來的,懂”。

原來是那些生無可戀的人告訴他們的。

這塊碑就叫上下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或許真有人醍醐灌頂,在此碑前頓悟。

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麼可怕的?。

朱家後代在成年後,會去風淚穀等待有緣人,穀底積雪數米,人跳下來,摔的七葷八素,一時卻死不了,如果不被朱家人救回來,隻能活活凍成冰雕。

但也不能因此就說被救的人是幸運的,要在冰窟裡生活,比死更艱難。

有些人一睜開眼,還以為到了地獄。

“他們要是不願意,怎麼辦?”。

“送出去”。

但多半這些人不會回家,不是剃度當了僧尼,就是另尋個僻靜去處,縱身一躍。

十個裡總有一個,選擇留下來。

朱家人身上背的這個鍋可不小,真是天大的冤枉。

“那你何必再去找王都美?”。

我故意說:“她肯定是後悔了”。

“不,不,我們,真感情……”。

朱死光結結巴巴的:“都美說,認識醫生,好,治病,我怕,偷偷,跑去報仇”。

王都美沒說謊,她的姨祖母是張阿婆,醫術出神入化,儘管被三不迎難倒了,但各方治各病,興許一下就手到病除。

朱死光眼睛一亮,向我打聽張阿婆的地址。

我說不清具體方位,反正在老雁山,出了三拐河一百多裡地:“有點年紀的人都知道她,你去洗洗臉,換件乾淨衣服,彆把老人家嚇著”。

“哎,哎……”。

他轉身就走,小雅急忙喊:“彆忘了大力鉗”。

要是朱死光空著手回來,估計她連死的心都有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