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有的這個想法?”。
“……很久了”。
胡小鈴抱著雙膝:“但真正下決心是在遇見王知道以後”。
我猜的沒錯,是那個打火機提醒了她。
“不,是喚醒”。
她說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記憶有所缺失,不光是胡氏三趾:“有一次,一個善女請我辦賜子福會,回到禪房後,小雅問我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我一下怔住了,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影子……”。
而且這個影子就象附了身似的,始終揮之不去,也看不真著。
胡小鈴懷疑是不是有人對她圖謀不軌,畢竟在同益古鎮生活了這麼多年,耳熏目染,身上有一點異常便會往“藥蠱”這方麵想。
“你爹乾的?”。
“……他在我吃的藥裡放了童心膏”。
童心膏的作用如同其名,可以人為的抹去任何不愉快的經曆,讓你無憂無慮,仿佛回到了童年。
如果分門彆類的話,它和定心粉都屬於藥禁術的一種。
不能多吃,少量攝入對身體沒有影響,但動輒會醒。
知女莫若父,胡大誌肯定察覺到了什麼。
“在同益古鎮,五趾羽童就等於神,很多女孩兒都幻想可以通過他實現自己的願望,尤其是三趾一族,我也跟我爹開過這樣的玩笑,可能……,他當真了”。
“是你當真了吧?”。
我歎了口氣:“你以前了解五趾羽童嗎?”。
“一點點,隻聽說他是未來的城主,誰家出了他,就會和聖女寨、白狐社一樣,被視為神族”。
看來,胡大誌的做法不僅正確,而且明智,隻是還不夠徹底,最好忘的乾乾淨淨。
想不起來也就踏實了。
“我知道你說的是那隻天機簽”。
胡小鈴似乎有些沮喪,扒拉著柴火,撿起散落的小木片,一根接一根的往爐膛裡丟。
“……在咱們離開金猴寺的前一天,我發現了你的脖後星,那種感覺很不一樣,當時我真的不知道什麼是傳血弟子,但既然抽了天機簽,乾嗎不試一試呢?”。
還有那塊手絹,更加讓她認定我與眾不同,直到今天,上麵的血跡仍然紅似朱砂、鮮亮如新。
“一開始,我想的很簡單,把你帶回來,隻要能救我爹,隨便你要什麼”。
“你爹到底怎麼啦?”。
視頻裡的胡大誌威猛健碩,吃得飯、喝得酒,雖然略顯滄桑,但完全不象個身染惡疾的人。
他的拳頭比沙包還大,不用三拳,一拳就能捶死我。
“彆看我爹又高又壯,其實都是假的,因為烏頭會剛剛成立,經常要去拉關係、做宣傳,一天到晚的在外麵跑,可他已經病的很嚴重了,所有器官都在衰竭……”。
胡大誌也吃過苦心丸,聖水能治百病,在他身上卻見效甚微,苟延殘喘而已。
短短兩年間,整個人瘦了一百多斤,基本就是一個會走的骷髏架子。
於是謠言四起。
“有人說我爹為了錢,給蟲倌們當了血窩子,也有人說是跳大神招來了真小鬼,天天趴在他背上吸血”。
烏頭會的發展也近乎停滯,一個乾巴巴的癆病鬼,說不定哪天就散了架,誰也不願意跟他合作。
一句話,避而遠之。
迫於無奈,胡大誌隻能去求田道姑,秘製了一種藥,塗抹在皮膚表麵,刺激肌肉儘可能多的吸收血液和水分,使其膨脹變大。
可這麼做會帶來強烈的副作用,虛脫、昏厥、甚至死於供血不足。
因此他給人的印象就是愛出汗、愛喝水,杯不離手,被大家戲稱為“胡駱駝”。
這個外號讓我聯想到那個神秘的“老駝”,歸鄉泉唯一的外族人,胡大誌心裡肯定特彆扭。
“我爹一直瞞著我們,他應該知道自己得的是什麼病,也知道這病不好治”。
胡小鈴滿眼都是心疼:“田姑姑的嘴更嚴,連沈洋都套不出來”。
最終,胡未紅忍無可忍,拉著他去菊石醫院做了全身檢查,結果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有超過半數的骨頭都已經空了,象糠了的蘿卜。
初步診斷為:類似脊髓空洞症。
類似?自然是不確定。
雖然症狀一樣,卻不清楚誘發機製,也看不到病理反應,什麼囊腫、感染、骨質疏鬆等等都沒有。
那為什麼會出現空的骨腔,骨髓跑哪兒去啦?。
我沉默了一會兒:“如果僅僅是治病,我願意幫忙,但五趾羽童……,不行”。
“你聽我說,小川”。
她把手放在我腿上:“烏頭會這幾年發展的太快,對其它家族是個威脅,那些躲在背後的人也開始害怕了,縱是猛虎、難敵群狼,何況兩手空空,怎麼跟人家鬥?”。
如同當年部落聯盟圍剿胡氏家族一樣,雖然不至於血染黃沙,但在同益古鎮,也將失去容身之地。
“我們是胡定歸的後代,既然回來了,就要守住自己的家鄉”。
胡小鈴的語氣近乎哀求:“這不是利用,我是真的很想很想和你在一起,象其他人那樣,談戀愛、結婚、生孩子”。
太天真了,哪怕一切如她所願,胡姓羽童成為同益之主,也是個傀儡“皇帝”,三大神族能把你扶上去、就能把你踹下來,烏頭會還是難逃被驅逐的命運。
我不禁想起了花美豔:十年美夢一朝醒,到頭來,終是空。
“都是做夢,為什麼不做的大一點?”。
胡小鈴反問。
自從她看到打火機上的那四個字,曾經的記憶便雨後春筍般的破土而出,突然就覺得,一切都象是老天爺的恩賜,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我想試一試”。
小姑娘目光堅定:“絕不後悔”。
天呢,怎麼才能讓她明白,這根本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先把後不後悔的事兒擱在一邊,光是解開我身上的封禁就比登天還難。
“有田姑姑呢,她一定有辦法,實在不行,誰封的,咱們找誰”。
“找去吧”。
我不想再跟她廢話,一揮手:“黃二毛不是說了嗎,封我的人叫祝小飛,你也真信,這人要是活到現在,就是個老妖精”。
沒想到胡小鈴立刻站起身:“我信,他身上有聖子血,象聖水一樣,百年不絕,我現在就派人下山”。
“你……”。
人要是魔怔了,誰勸也沒用,不過調查一下也好,最起碼可以讓她死心。
我問她知不知道一個叫祝家廟的地方,小雅和李八眉曾經去那兒抓過藥,好歹名字裡也有個“祝”字,興許能有所發現。
“你同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