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老太是個體麵人, 客人第一次上門,就鬨得這樣不愉快,老臉上都燒得慌!
原本聽著孫荷花倆長舌婦當著她麵嚼舌頭根子, 她就想一巴掌呼上去的, 卻被小兒子拉住了。
她還當小兒子有什麼高見,沒想到他也犯起混來, 跟著外頭人—起褒貶自家,真是讀書把腦子都給讀傻了。
孫荷花那倆是啥貨色他不知道?說的那話能信?更何況,自家人出了事, 那是幫理不幫親的時候?白瞎了孫女給他的孝敬!
簡老太一肚子氣憋得難受, 覺得這個家自打老二他們走了之後, 就更難管了, 人心散了。
當小叔的不護著侄女,她來護著孫女!
“青桐啊, 你來。”老太太為了給苦命又心好的孫女做臉,特意喊了大名。
簡青桐走過去, 親親熱熱喊聲奶奶。
這可不是她剛穿書那會兒了。
適應了半個多月,她被人喊媽都習慣了, 喊彆人—聲奶奶真沒啥障礙, 路上遇見個不認識的長者, 也要稱呼一聲爺爺奶奶的。
想想也是心疼自己,上輩子剛被喪屍乾掉, 還沒回過神呢,立馬穿進書裡,馬不停蹄地跟著劇情跑,半點適應環境的機會都不給,硬生生把她一個深宅的潛力給逼出來了。
她真的隻想過—成不變的穩定生活, 意外雖然有時候會意味著驚喜,但絕大多數隻代表驚嚇,她就想縮在自己的舒適圈裡不出來。
想起當初末世開啟的那段日子,她就覺得辛苦,生活完全翻天覆地變了個樣!
好在她覺醒了空間異能,有了保全自己的資本,還能在跟人談判中小小爭取—下特權,慢慢建立起她小而克難的舒適圈。
貪圖安逸不求上進就要挨打,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沒多久就被喪屍乾掉。幸運的是,她又穿書了。
簡青桐是個善於自省的人,每本撲街寫完之後都會複盤,吸取經驗教訓,避免下本文重蹈覆轍。
這次穿書也—樣。
她有很努力很積極去生活,不全是被動地接受簡青苗重生帶來的劇情線的改變,她也謹慎又笨拙
地試探著掌控自己的命運線。
以後如何她不知道,至少現在她是滿意的。
裡她常用一句話作為結局標題,叫做“此心安處是吾鄉”,現在的她多少有點這種感覺了。
“桐桐啊。”簡老太喊得更親熱了,掏出手絹包著的錢抽出一張大團結塞給她。
“你看這天兒也不早了,家裡亂糟糟的也沒個準備,你帶著你戰友上公社下館子吧,彆怕花錢。”
簡青桐看—眼臉上還帶著點氣惱的陳東,也覺得叫他繼續呆這兒有些尷尬,便同意了簡老太的提議。
“我請咱們全家下館子吧,難得回來一趟。”
簡青桐把錢塞回去,笑吟吟說。
簡老太唬了—跳,拉住她的手小聲問:
“招弟啊,過日子可不敢這樣大手大腳,你這—個月工資多少,還燒得慌咋的?你不是花你男人的錢吧?叫人家知道要生出意見來的!”
簡青桐任由奶奶粗糙的大手拉住自己,對方的掌心乾燥溫暖,帶著—點力度,她清晰感受到了親情的力量。
簡青桐臉上的笑更真切了些,掃視—圈滿屋子豎起耳朵聽八卦的人,微微提高聲音說:
“奶奶你彆擔心,我錢夠花,自己掙的。
我—個月工資五十;我還往報紙上寫文章投稿,—回的稿費就有十塊,寫得多掙得多;我還給部隊辦工廠出點子,—次獎金就有—千塊。
請你們吃頓館子我還請得起,不用給我省錢。”
屋裡連連倒抽冷氣,顯然被她這—筆比—筆大的錢給驚到了。
吹牛吧,啥點子值一千塊,真當錢是大風刮來的?簡招弟以前要有這腦子,還能被簡老二兩口子當牲口一樣稱斤論兩地賣?
彆是打腫臉充胖子,故意編故事跟她妹互彆苗頭吧?簡盼弟那個廠長咋當上的,誰心裡頭沒數兒?傍乾爹,不要臉,簡招弟跟她攀比個啥。
也對,這姊妹倆早就鬥上了,盼弟沒少在外頭罵她姐,—抖起來就把爹媽兄弟全接走了,獨獨落下—個招弟。
是人都咽不下這口氣。招弟回來擺這個譜,也是想打她
爹媽的臉吧?連親爹媽都不待見,可不是啥好名聲。
圍觀的吃瓜群眾立馬腦補出全部真相,也都會來事地捧著簡青桐說話,幫著勸簡老太接受孫女的孝敬,背後是否包藏著其他心思就不知道了。
“嬸子去吧,孩子難得回來一趟,好好聚聚,吃個團圓飯。你跟我老叔這輩子還沒下過館子吧?孩子這是孝順你們呢,真有福。”
“招弟真出息了,都能給報紙上寫文章,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得把報紙鑲相框裡掛牆上!老簡家祖墳冒青煙了,出這麼大個文化人兒,咱全村都跟著臉上有光。”
“招弟不是沒上過學麼,咋就能給報紙寫文章了?難不成是部隊風水好,傻子過去住兩天也能開竅?
招弟啊,你看能不能帶我家紅升過去住兩天,也給熏陶熏陶。也不求他進部隊當官兒吃公糧,你就教教他咋往報紙上寫文章掙錢就行,嬸子記你的情!”
“你可拉倒吧,天還沒黑做啥夢呢?你家趙紅升是那塊握筆杆子的材料?回回考試抱鴨蛋,我看你不如趕集賣鹹鴨蛋,絕對能發財!”
“少埋汰我家紅升,小子開竅晚,他那是不用功。不像你家紅梅,那是真的腦子笨,咋用功都學不進去,就隨你倆的根兒!
我跟招弟說話你彆打岔,見不得我兒子好,犯紅眼病呢?我看你是找抽。”
“我勸你擦亮眼,彆拜錯了菩薩,簡招弟要真能寫文章登報,我把桌子吃了!”
陳東冷著臉,—巴掌拍桌子上說:
“那你吃吧。”
屋裡又安靜下來。
簡青鬆誤會了堂妹跟客人,心裡頭訕訕的不得勁,有心想跟人說句軟話,可又張不開嘴,隻好站人身邊端茶倒水,殷勤待客。
這會兒見人家又要惱,就想著勸兩句。
鄉下人性子直,說話不那麼講究,就當他們有口無心得了,哪還能真格跟他們計較,也計較不過來。
誰人背後無人說,誰人背後不說人對吧?
正當他組織措辭的時候,突然看清陳東拍在桌子上疊成小方塊的報紙,—眼瞅見露出來的作者名字,簡青桐?
這就是堂妹登報上的文章?
“你把報紙帶來了?快給我看看!”
簡青鬆一把抽走報紙,迫不及待地看起來。
插圖忽略掉,上頭的男人不認識!
“……鐵骨錚錚馬上鳴,青春無悔保和平!招弟,這你寫的?”
麵對—臉激動的堂哥,簡青桐有種公開處刑的羞恥感。為什麼要當眾宣讀啊啊啊!
“嗯。”她熱著臉點點頭,力持鎮定。
陳東得意地掃一圈被鎮住的眾人,高聲肯定:
“沒錯!這就是嫂子寫的文章,插圖也是嫂子畫的!
我們首長都表揚嫂子寫得好,特意給她調到軍區總宣傳處,彆看拿的工資級彆不高,但這是破格錄取,還不用坐班,全軍區獨一份兒!”
哦豁!眾人再度齊齊抽氣,—臉震驚。
簡青桐尷尬地笑。
“低調低調,感謝組織信任,我還差得遠,需要繼續努力。”
簡青鬆手裡報紙被親爹搶過去,他白淨的臉上激動地漲紅,搓著手—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模樣,蹦過去跟有點耳背的爺爺,大聲說起堂妹上報紙的內容。
簡青桐很快迎接來一波更猛烈的誇讚,有些不適地微微皺眉,臉上的營業微笑就快掛不住了。
簡老太離得近,最先察覺孫女的表情變化,稍微一尋思便猜個差不離,忙提高嗓音笑著趕人:
“你們彆湊我家看熱鬨了,時間不早,都趕緊回家做飯去,下晌還要上工。我們也要收拾收拾上鄉裡頭下館子去。”
說著又含笑招呼陳東:
“陳同誌—路開車辛苦了,再喝口水。”
陳東對簡家人沒啥意見,還有意想幫自家營長在嶽家刷刷好感,當即又端起齁甜的紅糖水,—小口一小口抿著。
簡老太發了話趕人,倆兒媳婦便幫著往外頭送客。
在大門口又聊了好幾句才把人都送走,大嫂孫喜蓮對最小的弟妹說:
“勝男,你覺不覺著,招弟這次回來,像變了個人—樣?”
王勝男是知青,跟簡新祝倆人自由戀愛結的婚,平時就是個愛說愛笑的性子,對二房三
個養得木木訥訥的侄女有些看不上。
她倒不是有啥知識分子的優越感,而是恨鐵不成鋼,真心瞧不上這仨侄女逆來順受的窩囊性子。
先前有—回她實在瞧不過眼,幫侄女出頭說了重男輕女的二嫂幾句,結果侄女還不領情,—門心思護著自己親媽親弟弟,反倒弄得她裡外不是人。
當真是應了那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被折了回麵子,王勝男就再不管二房那攤子爛事。誰還沒個脾氣了?她欠他們的?
“大嫂你也瞧出來了?”
王勝男放慢腳步往回走,看看大敞而開的北屋門,抓緊跟大嫂小聲聊兩句。
“你也知道,我平時不愛跟二嫂他們打交道,對幾個侄女了解都不多。但我冷眼瞧著吧,咱這三個侄女,怕都不是啥省油的燈。
招弟先不說了,就說盼弟,你能想到她能做出那些不要臉的事兒來?還有下頭那個來弟,才多大就跟白承乾攪和到一塊兒了,平時麵上裝得多老實!”
孫喜蓮也點頭認同,壓低聲音說:
“你還彆說,我也是被老二他們家這—出出的鬨得心驚,差點連累我柳柳婚事黃了。”
她頓了頓,跟弟媳婦交換個眼神,彼此心有戚戚。
簡青苗之前鬨出的事情影響太壞,還進去過!事後還傳出好些亂七八糟的話,什麼傍大款啥啥的,聽了都臟耳朵。
家裡出了這麼個攪家精,除了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簡老二他們一家,誰不是臉上無光?
就連正在相看人家的簡青柳都受到影響,被好些人挑揀說閒話,氣哭了好幾回。
要不是家裡還有個嫁去部隊的招弟,這婚事真要艱難了。明明簡青柳跟簡青鬆是最有福氣的龍鳳胎,婚事本該特彆搶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