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方震孺被孫定一句話震得好半天回不過神來,他噔噔噔後退了幾步,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孫定。
孫定卻道:“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我大明朝從來沒有卑躬屈膝過,崇禎皇帝殉節,太子被俘,難道就不能另立新君了嗎?下官說句殺頭的話,大明朝的王爺可沒有死絕。”
方震孺看著在場的眾人道:“方才孫先生說的話,你們都沒聽見,我要是在第三個人嘴裡聽見這個話,立刻杖斃!都聽懂了嗎?”
“是大人!”眾人立刻回答道。
“行了,你們都出去吧,本官要跟孫先生單獨說幾句話。”方震孺無力地擺擺手道。
眾人麵麵相覷,方震孺的老妻站在門口道:“老爺,你。”
“這裡沒你們婦道人家什麼事,你放心,剛才孫先生一語驚醒夢中人,本官不會尋死了,還要留著有用之身,報效朝廷。”方震孺道。
得到了他的肯定答複,眾人都是鬆了一口氣,立刻依言退了出去,巡撫衙門外麵早就已經聚集了大量的官員,他們都是聽到消息趕來的,現在出來的人說方大人沒事,眾人也是鬆了口氣。對於他們這些下級官員來說,方震孺要是死了,他們可就難做了。
你想想,你的主官自殺殉節了,你是自殺還是不自殺,他們這些官員自然是沒自殺的膽量和氣節的。若是不自殺,廣西群龍無首,大家又該怎麼辦,誰來管廣西這一攤的事情,或者說誰能擔負起這個責任,廣西沒了方震孺可不行。萬一流賊要是聽到這個消息,順勢南下,大家的末日可就來臨了。
現在方震孺沒死,眾人額手相慶,至少現在局麵是穩住了。至於後麵的事情,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頂著,這就不是他們這些下級官員考慮的事情,就讓方震孺來考慮吧。
房間之中,方震孺已經將孫定扶起來,兩人麵對麵坐在了椅子上。方震孺開口道:“孫定,你剛才說得對,是本官一時沒轉過彎,差點做了錯誤的選擇。但流賊這麼做,逼死君父,定會遭到天下人唾棄,留下千古罵名。”
孫定道:“自古以來成王敗寇,若是大順政權真能成事,恐怕這千古罵名也就不存在了,反過來說,李自成還會受到萬人敬仰。但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大順朝無比短視,成不了大事。”
方震孺點了點頭,光是追贓助餉這一條,就足以見識到大順政權的小農意識了,一點格局沒有,為了眼下的蠅頭小利,得罪各個階層,顯然是不明智的。
方震孺追問道:“你方才提到土木堡之變的事情,其實這個疑問本官也想問,皇帝和太子都沒了,大明朝後麵怎麼辦?就算另立新君,這人選?”
“福王!”孫定冷不丁道。
“誰?”方震孺驚道。
“福王!福王是最合適的新君。”孫定接話道。
“何以見的?福王為什麼合適?我倒是聽說,潞王頗有賢名,東林一派估計都會支持潞王。”方震孺道。
“自古立長不立幼,從血統上來說,光宗有天啟帝和崇禎帝二子,天啟帝無子,崇禎帝殉國,太子和永王、定王也被俘,所以應從神宗之子和光宗之弟中選擇,福王為第三子,目前居長,按照祖製,福王應當即位。”孫定道。
方震孺點了點頭,孫定說的不無道理,如果是在一般情況下,福王即位自然沒得說,可是現在不是一般時候,大廈將傾,福王資質平庸,恐怕難以擔當大任啊。
孫定仿佛是看穿了方震孺的心思,立刻補充道:“大人可是覺得福王庸碌。其實不然,福王的庸碌恰恰是他的優勢,潞王是不錯,但是南京六部可不是擺設,自國朝建立以來,君權和相權的爭鬥便一直沒有停止過,幾百年發展到現在,早已經變成了內閣主事,崇禎帝強勢,但也被東林黨掣肘。”
“現在崇禎帝殉節,東林黨一家獨大,讓一個有才能的皇帝上位還是讓一個沒有才能的皇帝上位,大人覺得,他們會怎麼選?”孫定反問道。
“這?”方震孺愣住了,對啊,說得有道理。
“再次,福王現在的位置不錯,就在淮安,起駕南京,順理成章。江北四鎮統領重兵在握,正愁沒人上位,若是福王即位,幾人立刻就能搞一個從龍之功,豈不美哉。”孫定又道。
“若是這樣,恐怕皇位之爭就沒有懸念了。”方震孺道。
一個多月之後,各方傳來了消息,李自成率領大軍出戰山海關,就在跟吳三桂打得難解難分的時候,清軍忽然介入。大順軍慘敗於一片石,李自成損失慘重,狼狽逃回了京師。清軍隨即以吳三桂為先鋒,十幾萬大軍衝破山海關,殺進關內。
而南邊的局勢,跟孫定預料的一樣,江北四鎮在馬士英的帶領下,擁立福王,決定擁立潞王的大臣們被馬士英打了個措手不及。福王隨即在南京紫禁城武英殿即位,以次年為弘光元年,仍以明為國號,南京朝廷一建立,大量軍閥便湧入南京,以從龍之功自居,福王庸碌,無力節製軍閥,南明朝廷危機四伏,風雨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