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道:“這曲子是北方最近傳唱的新曲子,這嫩娘也是北方人,逃難過來的,被賣到我們這裡當歌女,歌詞我也不太明白,不過最近很受歡迎,好像說的是長平公主的事情吧。要不客官自己問問,我給你把嫩娘叫來就是。”
店小二掂了掂銀子,揣進了袖子裡,隨即跑到簾子後麵說了幾句,就下去傳菜了。
一曲唱罷,店裡的客人都擊節叫好,簾子掀開,隻見一個個頭高挑的女子穿著藍白色的麻布粗衣,懷中抱著琵琶,鞠躬致謝。接著移步到了高衡和鄭森的麵前,這倒讓店裡其他客人紛紛側目,這兩個年輕人是什麼身份,竟然能把歌女叫到身邊唱曲子,看來是給了不少錢。
女子來到高衡和鄭森身邊,看兩人是年輕的公子哥,生怕他們二人會有什麼過分舉動,隻能在離他們稍遠的一張長椅上挨著半個凳子坐下。
“二位公子是要聽曲嗎?”那女子怯生生問道。
高衡仔細端詳著眼前的女子,隻見其臉蛋微圓,相貌甚甜,眉毛如同蠶蛾觸須,細長而彎曲,皮膚白皙,端的是個美人胚子。再加上個頭高挑,若是放在後世,絕對是大美女了。隻是在這個時代,個頭如此高的女子恐怕會被視為異類,畢竟這時候人的審美都是揚州瘦馬那種瘦弱女子,這種看起來很健康有活力的女子反而不受待見。
女子見高衡盯著自己,不禁將頭埋得更低了,生怕這二位公子哥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
高衡怕女子誤會,連忙道:“姑娘不要誤會,我們沒有惡意,隻是有些問題想問問姑娘,也不是想聽曲子。”
女子抬頭看著二人,高衡看得更仔細了,這女子雖不施粉黛,穿著粗布麻衣,但是能看出來,底子非常好,若是化個妝再穿上華麗的衣服,肯定是絕世美女。並且兩世為人的高衡看人也很準,他總覺得這女子舉手投足之間根本不是小戶人家的樣子,倒是有些像大家閨秀。
女子將手中琵琶放在長凳上,發出一聲悶響。作為特種兵的高衡立刻條件反射似的警覺起來,這琵琶有些問題。按理說,樂器中空,不應該發出這樣的聲響,可是這琵琶貌似很重,一個琵琶怎麼會這麼重,隻能說恐怕是內有乾坤。
果然,高衡仔細觀察,就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琵琶的後麵貌似有機關,上端部分倒像是匕首的刀柄,難道說裡麵藏著匕首?一個唱歌的歌女,帶著這種暗器做什麼,再看看女子的骨架身材,倒像是有些武藝的樣子,這就更讓高衡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鄭森沒看出這麼多,而是直接開口問道:“姑娘,方才你唱的曲子我是第一次聽,這麼好的詞,說的是什麼故事?聽店小二說這曲子現在很受歡迎。”
女子道:“這曲子叫帝女花,說的是長平公主的故事。”
高衡和鄭森恍然大悟,這麼說可就對上了,長平公主的故事在一年內早就流傳了大江南北。說是李自成殺入京師的時候,崇禎皇帝逼皇後自儘,並且自己用劍砍殺子女,將皇子公主全部殺死,至於長平公主和其他公主的下落,倒是不為人知,有人說是趁亂出宮了,有人說是被皇帝殺死了,總之,貴為大明帝國的公主,最後竟然是這樣的下場,不禁讓人唏噓。
這首詞也是以長平公主的口吻來寫的,作者也不知道是何人,也許是長平公主本人也說不定,怪不得能引起江南人士的共鳴,這詞對於家破人亡的命運描寫得太真實了。
鄭森道:“姑娘唱得極為傳神,仿佛感同身受一般,真是讓人歎為觀止。”
說到這裡,女子卻死死咬住了嘴唇,眼中泛著淚花,但強忍著沒有哭出來。高衡立刻道:“怎麼,姑娘有什麼難處嗎?我看姑娘也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女子,這個頭身段也不像是揚州人士,莫非姑娘來自北方?”
女子隻是低著頭不說話,鄭森歎了口氣道:“可憐吾國吾民,竟然淪落至此,亂世之中,一個弱女子又該如何自處。”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金錠,遞給女子。
“姑娘,這是一點心意,我們還有公事在身,不能幫助姑娘更多,這一錠金子,聊表心意,希望姑娘日後能過上好日子。”鄭森拱拱手道。
高衡想了想,還是提醒道:“姑娘,今日唱罷後,請儘快離開揚州,這裡恐怕太平不久了,姑娘若想自保,一定要離開這裡,往西南走,越遠越好。”
“高兄,這是何意?”鄭森有些不明白,好像高衡知道些什麼,但又不能明說。
高衡擺擺手道:“局勢艱難,揚州處於江北前線,不太平啊。”
鄭森點點頭道:“請姑娘速速離去吧。”
出了酒樓,高衡道:“這姑娘的身份不一般,怕不是從北方逃難過來,然後被賣到酒樓的,若是這樣,她根本走不脫。”
鄭森道:“莫非高兄要英雄救美?”
高衡道:“英雄救美談不上,隻是能幫一個是一個,不忍心民眾落難至此,不過我們先不耽誤正事,先去拜訪知府,這件事後麵再說。”
鄭森抱拳道:“高將軍果然有憂國憂民之心,我還是那句話,高將軍如此本事,在安南真是屈才了。”
眾人來到府衙門前,早有城門守衛稟報了任民育和劉肇基,此刻劉任二人正站在門口帶著文官武將們等待鄭森到來,雖然劉肇基是總兵,但是他這個總兵的含金量跟鄭芝龍可不能比,鄭芝龍的大公子來了,劉肇基少不得要歡迎一番。
他覺得,這時候鄭森前來,也許會有彆樣的意味,甚至可能是鄭芝龍授意的,總不能是少帥遊山玩水,現在這年頭,怕是他也不會有這樣的閒情雅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