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立刻抬頭望去,隻見距離城池數裡的官道上,一大片塵土飛揚,緊接著,攝人心魄的馬蹄聲傳來,似乎有千軍萬馬在奔騰,所有人的瞳孔一縮,清兵追上來了。
劉肇基立刻下令道:“全軍戒備,準備營地,城下兵馬,暫時不能進城,立刻列陣拒敵,保護百姓!”
城下的步兵們都知道,兩條腿必然是跑不過四條腿的,若是在城下列陣,借助城頭的火力掩護還能拚一拚,若是現在開門,城門擁擠,一時關閉不上,清軍尾隨而至,能順勢衝進城去,所以開門的希望算是斷絕了。
百姓們更是嚇得魂不附體,清軍入關之後,各種傳聞越傳越邪乎,現在建虜在江南民眾的眼中,基本上是茹毛飲血、三頭六臂,誰願意跟這群魔鬼打交道。百姓們縮在士兵們的身後,士兵們也是心驚膽戰,隻是在劉肇基和城頭將士們的注視下,兩千人勉強列了個陣型。
刀牌手在前,弓箭兵和火銃兵在後,最後麵是近戰部隊,他們緊靠著城牆,形成數道人牆,密集地擠在一起。
“嗷哈!駕!”二三裡外,一支穿著鑲紅邊白色棉甲的騎兵正在官道上疾馳,正是追殺過來的清兵。
原來,劉澤清跟準塔秘密接觸之後,自認為自己淮安府的兵馬根本不可能是清兵主力的對手,這世道,連吳三桂這種邊軍大將都能降清,自己為何不能換取榮華富貴?所以劉澤清果斷遞交了降書,準塔的兵馬還沒跟他打照麵,劉澤清就降了,消息傳到多鐸那裡,多鐸是萬分高興,立刻命令準塔派出先鋒部隊越過淮安,去揚州試探一番。
而劉澤清帶著兵馬原地等待自己的到來,多鐸已經盤算好了,等他的主力到了淮安府,就解除劉澤清的兵權,把他送到京師去養老,給他個官職。至於他的兵馬,全部打散,充入漢軍八旗當中,充當大清國的鷹犬。
隨著後期明軍將領的不斷投誠,八旗高層對於漢軍將領的態度也起了明顯的變化。用後世的話說就是統戰價值在不斷降低。簡單說就是越早投靠,統戰價值越大。
比如耿仲明、洪承疇、吳三桂等人,都是在清兵還沒入關的時候投靠的,這些人自然被八旗奉為座上賓,隨著入關之後戰事不斷進行,後麵投靠的明軍將領多少是看見大勢已去才投降的,這些人有多少誠意多爾袞他們可不知道,所以乾脆,後麵投降的明軍將領,不太可靠的就不廢話了,直接解除兵權,給個閒職當當就好,劉澤清就屬於這一種。
準塔本就是鑲白旗的人,自然是對多鐸言聽計從,立刻派出一個甲喇,一千五百馬隊,分成五路,以牛錄為單位朝各個方向運動,攻擊前進,試探揚州虛實。
今日到達上官橋一線的,正是其中的一個牛錄,清兵可不怕明軍,入關以來,他們再也沒有碰到像遼東一般可以跟清兵打上幾個回合的對手,他們碰到的明軍無一不是一觸即潰,這種情況下,清軍士氣倍增,他們甚至敢於向著十倍二十倍於己方的明軍發起攻擊。
比如今日,一個牛錄分成三個百人隊,試探三個鎮子,他們直接發起突擊,一個百人的馬隊就擊潰了一個千總營的兵力,清軍為了繳獲戰利品,懶得追趕那些牛羊一樣的明軍,這才讓這些步兵有機會逃到揚州城下。
“籲!籲!”三百鑲白旗馬甲在牛錄章京的帶領下勒住韁繩,在三裡外打馬盤旋,遠遠注視著揚州城的情況。
“原來這就是漢人說的揚州城啊,城裡就是花花世界,真讓人眼饞啊。”鑲白旗第一甲喇第二牛錄的章京塔克舒打著手簾,眺望揚州城道。
在此之前,準塔早就說了,揚州城是繁華都市,裡麵全都是金銀珠寶和美女,進了揚州,全軍放假三天,這讓鑲白旗的士氣蹭蹭往上漲。八旗軍都是強盜思維,以前多次入關就是為了搶掠人口和物資,揚州這麼繁華的大都市,自然是人人摩拳擦掌。他們絲毫不覺得揚州城的明軍是阻礙,這些綿羊怎能阻擋清軍鐵騎。
“章京大人,您看城外,全都是亂糟糟的明軍,給奴才一個機會,滅了他們吧。”塔克舒麾下一個拔什庫躬身道。
“急什麼,先觀察觀察,你看城頭,好像有火炮,勇士們可不能白白損失。”塔克舒搖搖頭道。
三百騎兵停下了腳步,塵土散去,劉肇基和城頭一眾將領這才看清楚對方竟然隻有三百騎兵。中軍馬應魁氣不打一處來,“你們他娘的都瞎了狗眼,這就是你們說的千軍萬馬?一共就幾百騎兵,就把你們嚇破膽了?”
劉肇基也是握緊了拳頭,看來南兵的戰鬥力實在是太差勁了,不僅僅是戰鬥力的問題,還有戰鬥意誌的問題,三千人馬竟然被三百人嚇破了膽,可想而知,他們連抵抗都沒有就撤了,怪不得被建虜趕鴨子一般追殺。
“拿我刀來!”劉肇基大喝一聲,三百清軍馬甲,放在江南是了不得的兵力,可劉肇基在遼東可是見慣了大場麵的人,山海關大戰、鬆錦大戰、杏山大戰哪個不是屍山血海,建虜北虜都不動就萬人馬隊衝鋒,區區三百馬甲算得了什麼,劉肇基當即就要出戰,帶兵滅了這股清兵。
可一聲大喝之後,卻無人應答,劉肇基這才反應過來,這是揚州,可不是山海關,揚州城內的千餘騎兵已經跟著史可法出征了,此刻城內隻有數十名用來傳令的騎兵,還有劉肇基的幾十個家丁騎兵,這麼點人就算全部加起來也才一百多騎兵,絕不是三百馬甲的對手。
對於清軍的戰鬥力,劉肇基還是有清醒認知的,即便是他麾下的家丁,最好成績也就是一換一。
高衡和鄭森站在劉肇基身邊,不約而同抽出了腰間的千裡鏡,觀察對方的陣勢,隻見清軍人人著甲,白色棉甲上的黃色銅釘在陽光下極為耀眼,黑頂缽胄盔上的紅纓隨著士兵和戰馬的動作不停擺動,雖然隻有三百人,但隱隱的殺氣極具壓迫感。這就是聞名天下的滿洲八旗軍嗎?二人同時捏緊了千裡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