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說鄭主的運氣實在是不好,或者說,他根本沒想到會是這個結局。反過來說,如果他沒有征集到這麼多部隊,而是隻有兩萬京軍或者邊軍,完全可以依靠升龍府的城牆固守,不管最後守不守得住,至少不會敗的這麼快。
正是因為他調集的兵馬太多,無法聚集在城內,並且人數和裝備上的絕對優勢給了他充足的信心,這才選擇了背靠堅城進行野戰,誰能想到興華軍這麼能打,在人數比自己少得多的情況下竟然翻盤。
這種戰術一旦遭到失敗,短時間內根本無法重新集結人馬。如果這時候開城放敗兵進來,那麼興華軍就會尾隨敗兵一起入城,城池丟得更快。可若是不讓城外的敗兵進入城內整頓,在興華軍和保皇軍的強勢攻擊下,他們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最終的結局就是一潰千裡,被敵人全部消滅。
不管是哪種情況,都是非常艱難的選擇,所有人都沒有決定的權力,隻有鄭主能下決心,但是現在鄭主被氣得吐血倒地,城牆上的眾人都是亂作一團,黎神宗更是嚇得小便失禁,又有誰能做這個決斷呢。
“父王!父王!父王在哪裡?”城下是混亂的戰場,城上卻傳來了鄭祚焦急的聲音,城外局勢逆轉之後,鄭祚也知道留在城外危險係數太大,所以乾脆乘坐吊籃回到了城頭,可一上來卻發現父王不見了,所以這才焦急地到處詢問。
“世子殿下,攝政王暈倒了。”一名侍衛跑過來稟報道。
“什麼?”鄭祚大驚,這時候鄭主可不能出事。他立刻跟著侍衛來到了鄭主暈倒的地方,隻見鄭主咬緊牙關、緊閉雙眼,鄭威在一邊急切呼喚,但是他卻沒有反應。鄭祚立刻上前,半跪在鄭主身邊大吼道:“父王!再不決斷,我們就全完了!”
也許是鄭祚的話起到了作用,也許是鄭主怒急攻心,他再次噗的一下吐出一大口鮮血,頓時感覺胸中煩悶的狀況減輕了許多,這才悠悠轉醒。看見眾人一臉焦急圍著自己,他也知道城外的局勢恐怕是好不了了,鄭主咳嗽了幾聲,緩緩道:“你們說,該怎麼辦?城外的軍隊是我們最後的精華力量,如果全完了,恐怕鄭家就要退出升龍府了。”
眾人麵麵相覷,可誰也不敢輕易發表意見。
城外,興華軍已經和保皇軍合兵一處,就像是草原上放牧的牧羊人一般,他們就是牧羊人,安南軍就是羊群,被保皇軍和興華軍左右夾擊,不斷朝著升龍府的方向驅趕。
城內,皇城兵營。按照鄭主事前布置,城內的防衛主要由民團和禁衛軍組成,禁衛軍六個營的兵力,分出四個營把守四門,順便充當民團的督戰隊,整下兩個營,負責皇城守衛和城內秩序,兩個營的營將將指揮部設置在皇城大門附近,方便掌控城內局勢。
此刻,指揮部內發出了激烈的爭吵,兩名大將好像在爭論著什麼。
“黃文越,你應該明白現在的局麵,前麵的戰報傳回來,你覺得還會有翻盤的可能嗎?”說話的是選風營大將範順德,此人是幾個營將中的異類,因為長相跟傳統的安南人並不是特彆像,據說祖上有華人的血統,但是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所以到了他這一代,突然長得身材高大,皮膚白皙,就讓安南人很意外。
就連範順德自己都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因為他跟父母的長相確實不太一樣,其實如果用後世的科學來解釋,倒是很簡單,這是一種返祖現象。指的是祖先的基因是隱性,一直流傳下來,後世子孫在某一代突然返祖,變成了顯性基因,就會發展成這樣。
但範順德的長相一開始還沒什麼,直到鄭主上台,開始排華,他雖然不是華人,卻也險些受到了衝擊,並且在軍中也不是很受待見。好在他底子不錯,一直在禁衛軍中乾,而且武藝在幾個營將之中最高,對手下士卒也很不錯,所以鄭主倒也沒動他,隻要他效忠,就繼續保留這個職位。
而跟他發生爭執的,是龍武營的營將黃文越。原來,自從黎維佑被救出去,在外麵建立了保皇軍,準備光複黎朝之後,範順德的心態就有了變化,反正本來在禁衛軍中就不受待見,而且顯而易見,他在這個位置上就到頭了,再也不會升職,不降職就燒高香了。還有軍中將領和兵部官員平日裡有意無意取笑他,都已經讓範順德忍受到了極點,他不想再這樣下去,那麼黎真宗就是個很好的選擇,如果能效忠他,未來成事,他豈不是從龍之功?
黎維佑帶著軍隊進攻升龍府,本來範順德也是不抱希望,畢竟鄭主兵強馬壯,保皇軍才那麼點人,這不是一場能勝利的戰鬥。可誰能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竟然真的讓保皇軍打贏了。而範順德的選風營正好由負責城內的防務,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但範順德一個人不是特彆有把握,如果能把龍武營的黃文越爭取過來,兩個營一千多人一起行動,衝開城門迎接黎皇入城,這件事情應該有把握。
結果,他剛把這個想法跟黃文越一說,黃文越就勃然大怒,怒斥他是反賊,要把他就地正法。
“混賬東西!我早就知道你沒安好心,誰叫你祖上有華族血統,果然還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早不反,晚不反,局勢不利你要造反,你還是人嗎?”黃文越指著範順德的鼻子罵道。
“我看你是失心瘋了,黎皇才是正統,你我當兵的時候都是效忠黎皇的將領,鄭家挾天子以令諸侯,當上攝政王,把皇帝當做傀儡,他們才是反賊,我們現在動手,那是清君側,這個道理你不明白?”範順德還想再勸。
“你休要多言,食君之祿,為君分憂。給你軍餉的是鄭主,不是什麼黎皇,你把飯吃了,現在要砸鍋?我告訴你,在我這一關你就過不了。”黃文越道。
範順德冷笑了一聲,他也不是傻子,能勸自然是勸,真不能勸他也不是沒留後手,反正肯定不能讓黃文越成為絆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