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他總不能放開了吧。
謝昶的呼吸卻因這柔軟的觸碰狠狠一窒,壓製下去的欲流再度翻湧而上,就連眼眶裡都是蒸騰的熱意。
倘若隻是他自己,謝昶不介意以任何流血的方式來抑製體內的躁動。
可他不能傷了她。
她這麼脆弱,掌心還有淡淡的血腥氣,被迫忍得連下唇瓣都咬得殷紅,天生妖嬈的唇色,令他幾乎不敢直視。
謝昶隻能靠維持沉默和距離,逼著自己冷靜下來。
其實不該坐同一輛馬車的。
也許是因為不放心將人扔在後一輛馬車上,想親眼見她無礙,也想清楚地知道,她在經曆這些時到底是何種狀態。
倘若這症狀一直不解,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又或許是旁的什麼原因,那種血液中難以抑製的衝動,那些從未有過的澎湃欲想,全數在往一個方向狠狠衝擊他的理智,令他無法拒絕這樣的親近。
阿朝本就不是他親生的妹妹,便是親近些,也不悖於天理人倫。
這個念頭一旦在腦海中生根發芽,便會無限放大,幾乎要將他以往所有的道德感與自製力全部吞噬。
他知道自己不能。
他心中明朗,可阿朝並不知道,她隻當他是自己依賴的兄長。
來時的路上,謝昶想過無數種懲戒她的方法,可真正看到她眼眶泛著不正常的紅,一副破碎可憐的模樣,他的心卻似被人狠狠掐了一把。
怎麼能怪她呢,明明不是她的問題。
是捆縛他們的枷鎖,讓她被迫經受他被鹿血酒激起的躁亂體征。
而此時,那隻溫軟的小手透過薄薄的絹帕,將少女的溫度傳送到他的掌心。
謝昶是強忍著才沒有加重握住她的力道。
她的手纖嫩得蔥白一般,稍稍用力都能折斷。
良久之後,他聽到自己幾乎被意念燒啞的嗓音:“你當真是不怕疼麼?換一隻手。”
坐在地板絨毯上的少女身軀猛地一顫,柔弱可欺的眸光看向他,怯怯地說了聲:“好。”
他手掌微微釋了力,看著那隻受傷的小手從他掌心緩緩撤出,另一隻手再小心翼翼地伸進來。
謝昶深深地閉上眼睛,忍住不去看她。
亦怕她透過他眼底赤紅的血絲看出端倪,於是將那些不為人知的妄念深深鎖入眸底。
然後阿朝就感受到,那隻滾燙的大手將她慢慢握緊,終於是不再與她疏離的力道,甚至握得她指骨有些泛疼。
可她竟然並不覺得多疼,反而感到安心、歡喜,但還是覺得不夠,身體裡的漲熱無法消散,下意識還想與他再親近一些。
那個溫溫軟軟的身子突然靠了過來,謝昶霎時繃緊了背脊。
他閉著眼睛,視覺被阻擋,其他所有的感官卻都在此刻無限放大。
他聽到一些窸窸窣窣衣物摩擦的聲響,帶著熱度的茉莉香氣在鼻端盤桓,少女的麵頰貼著他腿邊的衣物,另一隻手無比小心地……圈住了他的右腿。
謝昶的心口一時幾欲沸騰。
像小時候那樣,哥哥坐在書案前看書,她坐在地上,就這麼抱著他的腿睡覺,比任何軟枕都要讓她安心。
見他並未喝止,阿朝這才鬆了口氣,顫著聲,慢慢地解釋:“我見公主她們喝了無礙,才敢去嘗試的,從前在瓊園……我知道自己的酒量,可我沒想到這個酒……我可能喝不了……”
可她發現自己根本解釋不清楚,隻等回府等瞧過大夫,才能知道到底出了什麼狀況。
謝昶如何不知她喝不了鹿血酒,以及任何助長男人威勢的食物,她都不宜多用。
但這些他沒辦法開口。
如何開口呢?
將他們共感的秘密宣之於口,告訴她,她此刻所有的脹痛、躁亂、緊繃、燥熱皆是因他而起?
不可能的。
她可以用妹妹的身份這般親近他,甚至像小時候那樣抱著他,可他卻已經不能問心無愧地回以同等的、兄長對妹妹的親近。
謝昶僵坐著,渾身緊繃到極致。
那道柔柔糯糯、帶著輕顫的低喃又在耳畔響起:“哥哥……你彆怪罪公主,她原本是好意。”
“我才難受沒多久,哥哥就趕了過來,哥哥是如何知道的?”
“哥哥你……”
“噤聲。”
謝昶幾乎是忍無可忍,口中冷冷吐出兩個字。
她哪裡知道,每一聲“哥哥”落下,他額角的神經都被逼得劇烈跳動一下,原本就在崩裂邊緣的道德倫常就會被狠狠鞭笞一下。
好不容易駛到府門前,謝昶沒有半點猶豫,將那個黏在自己腿邊的小丫頭抱進青山堂。
崖香提前得到消息,讓煮一碗醒酒湯備著,見人回府,趕忙將湯碗端上來,卻被謝昶冷冷斥退。
淩硯快馬加鞭請來的醫女也已經到了府上,更是連姑娘的麵都沒見著。
謝閣老竟然將人抱進了書房!
眾人麵麵相覷,不明就裡。
阿朝被逼著在圈椅上坐好。
謝昶冷冷地看著她:“自己將《靜心咒》抄寫十遍,寫不完,便不要出這道門。”
阿朝身上還漲熱得難受,卻不知哥哥為何不讓醫女進來看診,但哥哥的話她不敢不聽。
她垂眸應了聲好,隨即鋪紙磨墨,開始領罰。
夜色慢慢籠下,書房內燭火通明。
阿朝抄寫到第七遍《靜心咒》的時候,慢慢覺得血液中的熱度降了下來,那種說不清的燥意也自體內緩慢撤出,周身有種浸在涼水中的舒適。
熱意消退的同時,被金簪刺傷的左手掌心疼痛卻愈發明顯。
她一邊抄寫經文,一邊往掌心的傷口吹氣,如此也隻能緩解一二。
謝昶在澄音堂泡了整整兩個時辰的冷水澡,才慢慢壓製住鹿血酒帶來的躁烈。
腹下緊繃的不適也在緩慢消解,睜開眼時,原本血絲遍布的雙目終於恢複了過往的清明。
事如春夢了無痕。
也許不該這麼形容,但於他而言,今日種種,幾乎是他整個生涯理智和道德的極大挑戰。
指尖沿著左手掌心她傷口的位置緩慢地摩挲,謝昶在書案前坐了許久,最後深深歎出一口氣。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他完全可以說服自己,那些腦海中存在過的妄念都可以當成鹿血酒刺激下的產物,他不過是起了尋常男子該有的反應,所以當時無論身邊是阿朝,還是彆的女人,都會在欲-火熾張時產生不該有的雜念。
總歸,他還是她的兄長。
“人心好靜,而欲牽之”,他若輕易為欲念所差遣,如何能做好她的兄長?
謝昶提筆默下一遍《靜心咒》,眼底殘留的熱度也慢慢消退。
耳邊倏忽傳來輕弱的敲門聲。
謝昶抬眸。
門外那道柔軟怯懦的嗓音如在耳畔吹拂的熱氣,激得他額頭青筋一跳。
“哥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