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尷尬的沉默之後,鄴嬰之身邊的婢女悄悄地碰了碰她,低聲道:“小郡主,那是女官人。”言下之意是她想太多了。
溫善躬身行禮:“臣溫善見過懷寧郡主,郡主萬福金安。”
此時在衙門當中,溫善對鄴嬰之的禮儀自然要比私底下更加恭謹些。鄴嬰之很是受用,她也像模像樣地道:“溫丞不必多禮!”
溫善在鄴嬰之的下方落座,問道:“不知郡主前來,所為何事?”她既然是來尋自己的,便也無需客套地問是否要等司農卿等人回來之類的話。
鄴嬰之不答,視線若有似無地往清心堂周圍飄,偶爾落在她手邊的點心上。那是廚院中一個來自福建的官奴婢所做的糯米糍,因口感軟糯、味甘,又有餡料,故而很受歡迎,廚院每日都會準備一些供司農寺的官員食用。
對於衙署這種用公家的資源開小灶的行徑,溫善並沒有多言,畢竟這也是司農寺的“福利”之一。
“郡主這麼早,想必是剛從永安宮出來吧,用過早膳了嗎?”溫善微笑著問道。
鄴嬰之違心地搖了搖頭,道:“所以我才要來找你。你上次從我這兒拿走了一個包子,今日特來向你討還!”
溫善的身子一僵,扭頭看著鄴嬰之,心中琢磨著她是如何得知的。一番快速的思索後,溫善決定拒不承認:“郡主在說什麼,包子,是吃的那種還是特指什麼?”
鄴嬰之沒想到溫善會睜眼說瞎話,她道:“你不用裝傻,你以為那日我走了嗎?我可是看見了你把我不要的包子拿走了的!”
溫善假裝沉思,旋即“恍然大悟”,道:“噢,郡主這麼一提醒,臣便想起來了,確有此事。”
鄴嬰之等了許久也沒見溫善把話往下說,她眨巴著眼:“就這樣?”
“請恕臣愚鈍,不知郡主有何指示。”
鄴嬰之氣呼呼地說道:“你從我這兒拿走了我的包子,你就沒想過賠償嗎?況且你堂堂司農丞,怎麼連一個掉在地上的包子都要?”
溫善知道這小郡主為了一個包子,今日是要跟她死磕到底了。堂堂六品官員連掉落在地上的食物都重新拾起帶走,說出來的確很掉價,不過溫善並非偷搶,那是她從長史處得知這些包子會扔了或是給仆役吃的之後,才跟長史討要來的。
“隻要還能吃,又有何妨?”溫善笑了笑,拿起一個糯米糍給她,“小郡主要不要嘗嘗,這是福建的點心,口感軟糯,還有紅豆餡料在裡頭。”
沒有聽出溫善措辭和語調的變化,鄴嬰之的注意力瞬間便轉移到了糯米糍上,她剛伸出手,又突然止住:她險些便著了溫善的道了!
“不要!”
溫善隻好自己吃了,她又給自己倒了一碗茶,在吃完糯米糍後又喝茶,既能解渴又解膩。
溫善吃東西時細嚼慢咽的模樣很優雅,沒有“吧唧”聲,又不會吃得滿嘴都是碎屑。鄴嬰之悄悄地看著她,想氣也氣不起來了。
放下茶碗,溫善忽然就“認罪”了,她道:“小郡主既然要向臣討還包子,隻需差人前來說明便是,何需自己親自走一趟?不過臣也自當奉還包子給小郡主的。”
“一個包子雖連一文錢也不值,可那畢竟本是我的包子,溫丞可明白?”鄴嬰之道。
“臣明白。”
“你不明白。”鄴嬰之嘟嘴。
溫善挑了挑眉,臉上又掛上了笑容:“還請小郡主明示。”
鄴嬰之心中一樂,眉梢都帶著喜色:“聽聞你在國子監時,學業很好!”
溫善沉吟片刻,很是淡定:“也不是很好,每年都是上等而已。”
對於溫善能一臉謙遜地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來,鄴嬰之也無暇跟她計較,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要你還我包子了,你教我課業以作償還如何?”
欠下一個包子,便要為其師教其課業,這本息比高利貸還過分。
溫善委婉道:“臣要當值,怕是無多少閒暇時間教小郡主課業,況且臣並無功名在身,要教小郡主的課業,怕是不夠資格。”
“我說你有資格便有資格,況且我每日都要去國子監進學,也無暇讓你日日教,所以自然是在你旬休時向你討教罷了。”
溫善並沒有馬上應下,鄴嬰之又道:“隻需一個月就好了。”
溫善歎了一口氣:“既然如此,臣自當從命。”
鄴嬰之喜滋滋地拎著一盒糯米糍離開司農寺,趙鈴憋了許久的話終於問了出口:“小郡主,你不是要找溫丞的麻煩的嘛,怎的忽然就想讓她教你課業了?”
鄴嬰之呆滯了片刻,才猛地想起她過來的初心!不過很快她就釋然了:“你說她堂堂司農丞,為何要我的包子呢?那肯定是她餓了嘛!唉,我見她怪可憐的,就不跟她計較了!”
趙鈴嘀咕道:“你確定不是被她的美色所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