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開始,司農寺卿便得領著其中一位少卿巡視京畿和鄰近的諸屯,司農寺便隻留下韓子戊負責主持大局。
京畿有屯田八處,鄭州、孟州、汝州等附近的州府共有十七處,每處三十頃。彆處也有屯田,不過因距離太遠,故而會由工部屯田司負責巡視。
諸屯的農事生產都有總管事的監、丞負責,而巡視的司農卿等人不會走遍這麼多處屯田,他們隻是例行檢查諸屯的賬目、了解屯田的情況。畢竟一旦諸屯發生了狀況而司農卿未能及時發現,便會被禦史台彈劾。
諸屯所產的糧食基本上都用作軍糧,為了確保不會發生諸屯的官吏克扣軍糧這類事件,朝廷對屯田的糧草支取一向都十分嚴格。
前朝的屯田製度頗多漏洞,太上皇還隻是一位兵馬使時,便曾發現利用漏洞而搗騰屯田的糧草以謀取私利的情況,故而容朝開國後,便設了多重機製來減少這樣的漏洞。溫善等人清算核對賬簿也算是機製之一。
原本司農寺有六位司農丞,正因為前麵幾十年戰事頻繁,軍糧的支取、輸送等問題也多,隻有四位司農丞根本忙不過來。後來天下太平,監督機製也漸漸成熟,為精簡官員隊伍,便減少了兩個司農丞。
而少了兩個司農丞,本來能清閒一點的司農丞們又得忙得日日早出晚歸。所以很多時候需要離開衙署辦公的任務,司農丞都不大願意乾,他們寧願天天坐在判事院給各司送來的文書蓋印。
這種情況下,韓子戊隻能看著新來的溫善。
作為司農寺的下屬部門的太倉署、上林署、鉤盾署、導官署等衙署並不在司農寺中,它們種植蔬菜果品、課養雞彘的場所更不在皇城中。而司農卿和少卿這些高官是不可能親自去這些地方視察的,故而這些任務就到了司農丞的身上。
楊傑、鐘萬裡等人都不願意去,那也隻能溫善去了。
溫善想著檢測係統還未在司農寺的職能範圍內使用過,可以趁此機會檢驗一番,便應下了。不過她不可能一日便跑完所有的地方,明日的旬休興許與她無緣了。
為了避免鄴嬰之明日會白跑一趟,溫善特意讓高二去許王府知會小郡主一聲。豈料翌日溫善出門時,小郡主還是跑來了。
小郡主坐在馬車裡,睡眼惺忪地向溫善招手:“溫丞上馬車,我送你一程吧!”
溫善忍住在大庭廣眾之下扶額的小動作,道:“我騎馬便好,何需勞煩小郡主。”而且這小郡主大清早地跑來,難不成隻是要送她一程?
“騎馬可難受了,還是我的馬車舒服些。”小郡主道,她想起自己為數不多的騎馬經曆,便皺起了眉頭。
“可小郡主,我這是要辦正事去。”
“我知道呀,難不成你要去的地方我去不得?”
溫善想了想,那些地方就相當於皇家的農場,哪有她去不得的?於是輕歎一口氣,上了馬車。
鄴嬰之自溫善上了馬車,便來了精神,她看著溫善,臉上露出了笑容:“溫丞可用食了?”
她臉上的笑容過於狡黠,溫善一看就知道她不安好心,再聞馬車內淡淡的香味,她不動聲色地搖搖頭。鄴嬰之見狀,笑容更盛,當下便從旁邊的箱子裡拿出了一個食盒。
鄴嬰之打開食盒,隻見裡麵放著兩塊還冒著熱氣的蒸餅、五個包子,以及用油紙包著的糕點。她故意在溫善的麵前嗅了嗅,而後帶著愉悅的心情開始品嘗這些早食。
她吃得全神貫注,一下子便將她要“報複”溫善的事情拋諸腦後,便沒瞧見溫善嘴角噙著的笑。其實她早就用了早食才出門的,不過猜到了小郡主的心思,便否認了。
溫善掀開簾子看一眼馬車還未出外郭城,便又收回了視線,她道:“出了聞鐘門,小郡主放我下馬車便可矣。”
吃飽又“報複”了溫善的鄴嬰之道:“既然說好了要送溫丞一程,自然要將人送到了才算信守承諾。”
“我今日不可能隻去一處,小郡主好心將我送達,那剩下的地方我便得徒步而去了。索性趁著還未出聞鐘門,溫家的仆役還牽著馬在後方,我便不勞煩小郡主將我送到鉤盾署了。”
此言一出,鄴嬰之便明白溫善將她的話當成了戲言,她並不生氣,而是問道:“若我今日便要全程送溫丞呢?”
“小郡主為何要這麼做呢?”溫善反問。
鄴嬰之沉思了好一會兒,其實比起呆在書房裡讀書,她還是更喜歡到外頭來。不過她也不全是為了玩和躲避讀書,而是在她接觸溫善後,在溫善第一次無法教自己課業時,她第一次對政務產生了好奇和興趣。
準確來說,她是看到了同為女子,年紀又相仿,她除了讀書似乎也沒什麼作為,而溫善卻已經忙於處理政務的對比後,內心產生了一種想要改變的渴望。鄴嬰之還未能想明白,便隻能含糊其辭:“我就想看看……”
須臾,又補充道:“我這段時日總是在讀書,你有旬休日,可我的旬休日卻用來向你請教課業,如此一來我還是沒有旬休日。今日便算是我的旬休日如何?”
鄴嬰之說得自己那麼可憐,溫善便沒有再提出下馬車的事情來,反正她要去的地方小郡主也能去,並且她隻是去視察,權當帶小郡主去遊玩罷了。
溫善最先去的地方是鉤盾署養禽畜的畜養場,它在皇城西三裡,與宮苑之一的“西苑”隔著一條河遙遙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