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啊...”
折妍姑娘一愣，“我就是用的前胸貼的你後背呀...啊？你...我，我有那麼小嗎？”
“哦...嘿嘿，搞錯了，搞錯了。走吧，我們去主堰上走走？”
輕輕掰開折妍的瘦瘦的手指，葉小川拉著她的胳膊，往主堰方向慢慢走。
畢竟，
此處距離那些婆姨女子們睡覺的大窩棚，不遠。
雖說她們勞累了一天，此時恐怕早就睡的四肢癱軟、毫無知覺了。
但畢竟她們睡覺的窩棚前麵，有用來驅趕野獸的大火堆，而且老是感覺離自己不遠處，有那麼多人？
自個兒真要手把手教折妍一些生存技能，感覺總歸還是有點彆扭。
此時夜已深...
月色朦朧，蟲鳥不驚。
寂靜的夜晚微風輕拂，泥土的芬芳，摻雜著牛糞羊糞那種特有味道。
不知不覺中，竟還有幾分熏人醉...
這是豐收的味道，是充滿希望的氣息。
來到主壩上。
大壩中間有一塊大石頭...這是以後準備給那些‘護秋’的民兵，留來當做‘瞭望台’的地方。
“我教你果樹疏枝、桑樹果樹嫁接技術吧。”
葉小川在石頭上坐下，“估計要是讓你去做點什麼小買賣，一來呢，現在的大環境還有點不太允許。
上麵愛抓的就是你這種既沒靠山、也沒背景的人...畢竟，他們也是有任務的，不抓你去湊數，還能抓誰？”
“二來呢，你恐怕也沒做買賣的本錢。”
葉小川開口道，“你選吧，如果你喜歡倒騰點東西的話，本錢這方麵，我倒是可以先借出來給你墊上。”
“我，我還是學技術吧。”
折妍柔柔在旁邊坐下，“如果去倒騰買賣的話，我怕我的腦子不太夠使，加上膽子也不大。
還，還有，我伢伢年紀大了，我娘呢，腿腳又不方便，所以我不敢離家太久、更不敢走得太遠了...”
抬起頭。
折妍可能是因為臉瘦，而且的異常大而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
花為顏，柳為眉。
鳥為聲，月為神，水為腰。
恐怕說的，就是這位折妍姑娘了。
隻是這朵開在山穀裡的、不起眼的蘭花花，被歲月的風霜侵蝕的，未曾綻放。
“咱們莊戶人家，總覺得生意買賣是眼前花，今天賺了，明天賠了，總是感覺不穩當。”
折妍聲若鶯啼。
“而我要是能學個一技傍身，以後...還能傳給妹妹們，也好讓她們能嫁個好人家哩！”
看來。
這都是一位並不喜歡好高騖遠，喜歡實實在在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走的姑娘。
苦！
從她這短短幾句話當中，葉小川品炸出來了一股濃濃的苦澀滋味...折妍得時時刻刻為家人著想。
考慮她的爺爺，考慮到她的瘋癡娘。
還得考慮到她的三個妹妹的將來...
卻偏偏就沒有她自己。
“行。”
接著，願意遵從婦女意願的葉小川，便開始給折妍仔細講解，關於果樹嫁接的一些基本常識：
在海棠樹杈上，怎麼嫁接蘋果？
海棠樹生長快、根係發達、吸收水肥能力強。
將它與蘋果樹嫁接起來，親和力強。
並且嫁接的傷口愈合快，成活率高。
海棠樹本身生命力就頑強，它在沙土地、鹽堿地栽培成活率也高...而這種地質要求，就與陝北的地理特征，正好高度契合。
除了在海棠樹上嫁接蘋果枝，可以快速投產、大大縮短果樹培育期之外。
另外。
還可以在梨樹上嫁接蘋果，在蘋果樹上嫁接梨。
而用蘋果樹作為母本，往上麵嫁接梨樹芽孢，可以長出很好看的蘋果梨。
用梨作為藍本，在上麵嫁接蘋果汁，則可以種出很漂亮的梨蘋果。
——這些東西，目前因為受體製的限製，陝北的栽種規模都不大。
包括在後世鼎鼎大名的洛川蘋果。
在這個時代，都還遠沒形成氣候，那得等到1986年，才能被認定為優質蘋果生產基地。
這個時期。
陝北的蘋果種植規模，不是很大。
但也有不少“蔬果生產專業隊”，他們的地界上，還保留有不少蘋果樹和梨樹。
隻不過。
由於這邊人的觀念落後於省城那邊，至少有20年。
而陝州省城那邊的觀念，又落後於沿海地區起碼有10年。
因此。
陝北這邊不管是種地、還是搞副業種植，通常都是采取的很原始很落後的方式。
這就導致整個陝北在這個時期，所產出的蘋果，它的品質還不是特彆好。
產量也
不高。
就這？
當地普通群眾要想吃到蘋果這種高級水果，那多半也是奢望...
好果子，輪不到他們吃...
每年，往往蘋果、蜜梨一到了采摘期。
當地的供銷社就會立馬派人、派車前往這些專業的蔬果生產隊，進行定點收購。
純純的專供專銷，哪會流落到社會上去？
就連那些專門種植蘋果的生產隊。
連他們這些生產隊裡的社員，都隻能吃那種次品果、實在是評不上等級的果子...
但正因為他們的種植觀念、和種植的果樹品種落後。
這反而是一個巨大的商機！
如果折妍真能掌握這門，來自於後世的先進嫁接技術的話...說實話，不說發家致富吧。
讓她掙點養家糊口的小錢，那是絕對沒問題的！
搞果樹或者是桑樹嫁接，這東西，不需要什麼成本。
無非就是花上2塊錢，去供銷社買上一點塑料薄膜，然後再撿一根鋼鋸鋸片
自己動手把它磨成鋒利的小刀，就成了。
替果樹嫁接良種枝條，或者是在老桑樹上嫁接良種桑樹？
隻要乾得足夠早，其實是一個真能養家糊口的好買賣！
簡直就是一本萬利...發大財不可能，但養家糊口，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尤其是等到改開以後。
那時候大家夥手頭上寬裕了、有錢了。
蘋果梨、梨蘋果...這種新奇的特色水果，那是絕對不會愁銷路的！
果農能賺錢。
而有嫁接技術的人，自然就餓不著...隻怕到時候，得大家夥還爭著、搶著，請去幫忙嫁接良種果樹呢！
實在不行的話。
到時候葉小川還可以到外地去，想辦法弄點紅富士、國光，紅元帥、紅星之類的優質品種回來。
讓折妍去大麵積推廣啊！
隻要永遠搶在彆人前頭，還愁賺不到錢？
比彆人提前7、8年開始搞嫁接技術，短時間內，確實是能掙上一筆可觀的收入。
而且這種收入，還不會違反眼下的政策。
但由於蘋果樹上嫁接梨，還有梨樹上嫁接蘋果這些東西...其技術含量，本身就不高。
隻怕那些有心人多看上幾眼、多在果樹上搞幾次實驗。
也能學得個七七八八了...
所以要想賺錢的話，那就隻能趕在彆人的前麵。
這就是：總是趕在彆人前麵的吃肉，落在後麵的，能喝點湯。
要是啥都趕不上趟的話，那就活該窮的叮叮當當...
葉小川講的仔細，折妍聽的認真。
講著講著。
或許是小姑娘連續高強度的、在工地上乾的時間長了，漸漸的，折妍將腦袋靠在葉小川肩上，渾身顫抖，呼吸越來越急促...
似乎她的內心深處，正在天人交戰？
“嫁接技術的要點，你記住了嗎？”
葉小川扭頭問。
“嗯呢...”
折妍哆哆嗦嗦回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因為緊張？
於是，葉小川要求她大致背誦一遍。
還彆說！
這瘦瘦弱弱的姑娘，記憶力居然出奇的好，當即便很流暢的把剛才葉小川所講的主要內容，給大差不差的背誦了出來...
偏著頭。
姑娘背誦的很認真，聲音清清脆脆，頭發中那股少女特有的焦香味兒很是濃鬱。
以至於葉小川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將自己的鼻尖深深紮進了折妍的發梢之中...
心曠神怡，寧靜致遠。
宛若雨後那股草木氣息，夾雜著淡淡的梔子花的香氣。
特彆特彆的好聞，特彆特彆的讓人容易發晴...
讓人情不自禁，漸漸有一種莫名的衝動。
這種味道，隻有少女身上才有，等到她以後一旦結婚生子之後，就會越來越淡、越來越淡...
直到終不可聞。
就像沐晴沐娜兩姐妹身上，也有折妍這種氣味。
但卻沒有她這麼濃鬱。
而阿姿、古含珠身上，卻純粹沒有。
“葉知青同誌，你，你要了我吧。”
剛剛背誦完嫁接技術的要點，本來陷入了短暫沉默的黑暗中，忽的響起折妍哆哆嗦嗦的聲音，“我，我想做一次女人...”
“什麼？”
葉小川一愣，“說什麼呢你在？你以後結婚生子，整個人生不就完整了嗎？”
搖搖頭。
折妍滿臉淒楚，“不嫁了，我這輩子...不嫁了。”
葉小川輕輕摟著她瘦弱的肩膀，柔聲安慰道，“這是為什麼？彆說傻話，更彆乾傻事。
隻要你肯努力，日子...會好起來的，相信我。我們不是大人物，沒法去決定風潮。
但隻要我們抓住了時機，再加上幾分努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相信
你，我也相信通過你教我的嫁接技術、堆肥技術，憑我的雙手努力，一定會能讓我家裡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來。”
折妍柔柔一笑。
“可我這輩子，注定隻能當彆人的堆肥、隻能當被那種被嫁接的母本。”
“無論以後嫁接過來的枝條上麵，到底結出了多少碩果？
樹樁除了能給那些果實提供營養之外，其它的，又和樹樁，有什麼關係呢？”
“枝杈上結出來的，不管是梨還是蘋果，都不是底下那截樹樁的後代。”
笑笑。
折妍伸出她瘦瘦的雙臂，緊緊摟住葉小川的腰。
將雌性荷爾蒙味道越來越濃烈的秀發，深深紮進葉小川的懷裡。
“葉知青，我家的情況你可能不是太了解。
像我這種處境下，這輩子...是真的沒法嫁人的。”
葉小川胸前的衣襟，有一股溫熱的水流在那裡慢慢浸染。
“給我伢伢養老送終，那得10年以後了吧？讓我娘安享晚年，讓她在生命的儘頭，過上幾天好日子，那最少最少也得15年了吧？”
“送走我伢伢，伺候完我娘。”
“那時候我都多大了，最少得快33歲了吧？到時候，你說我是嫁個老光棍呢，還是去嫁個鰥夫，以此打發殘生？”
“湊合著嫁過去之後，我得一輩子，都小心翼翼的伺候著他，想方設法討好他。
忙碌了一天回來，還得給他打苞穀酒，他喝醉了又好錘我、打得我鼻青臉腫？”
“因為他知道，我娘家幫不了我，他心裡吃定了我。吃定我無處可去，知道我無路可退，無論他如何惡劣的對待我，我都隻能....咬牙，忍！”
“打落牙齒和著血吞？”
“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葉知青哥哥，你知道嗎？我隻想靠自己的雙手，努力的活著，我隻想讓我伢伢，以後能有一副好棺材，能把他體體麵麵的抬上山。
我隻想讓我的娘，在她剩下的歲月裡，能好好吃上幾頓飽飯、吃上幾回小炒肉。”
折妍的淚水，流淌的更加洶湧。
或許壓抑了這麼久的她，還從來沒有這麼好好發泄過吧？
“葉知青哥哥，你就要了我吧！我想做一個完完整整的女人。而我這輩子..是注定嫁不了人的，有誰會願意，娶我這種家庭的女子呢？”
折妍抬起頭。
滿臉的晶瑩，“即便有人願娶，其實...我也沒法嫁。
因為我還有三個年幼的妹妹，她們以後的嫁妝，她們以後賴以為生的營生。
全都得靠我手把手的去操心，全力以赴的去經營...你說，我能不顧親人的死活，而獨自去組建我的小家庭嗎？”
感受著懷中這位可憐人兒的顫抖和心酸。
葉小川一時半會兒之間，竟無言以對...
原來。
平凡中的偉大，並不是隻存在於書本上，並不是隻僅僅存在於影視作品中的...
它，其實就真真切切的、存在於自己的身邊。
存在於，我們每個人的身邊。
就存在於這些普普通通、如同野草一般不起眼的平凡人當中...
而自己卻隻管埋頭向前衝、隻想著，如何才能快速達到自己的目標。
卻從來沒有停下過腳步，去仔細尋找一下，存在於身邊的美...
“要了我吧！求求你了，我想做一次真正的女人，快快樂樂的做一次女人！”
“記得有一次，我家裡斷糧，整整一個星期，家裡人全靠喝水，吃點野菜、糠殼度日。”
“那陣子呀，我特彆特彆想跟著小雨姐，一塊兒去俞林城，眼睛一閉，管他哪個男人往我身上拱...”
“隻要能換得幾斤糧食回來，我也就認了！”
“要了我吧，趁著我的身子還是乾淨的！要是那次我沒能堅持過來，沒能熬過來...我現在，隻怕早已經變成，在俞林城的小巷裡廝混的殘花敗柳了...”
一邊說著。
在朦朧月色中，折妍輕輕褪下身上的衣裳...
很小，很緊湊。
輕輕抱起她，折妍的雙腿緊緊夾在葉小川的腰上，細細的腰肢往下輕輕一用力...
“噗嗤——”
“嗯呢...”折妍口中輕輕哼痛哼一聲。
朦朧的月兒，羞澀的躲進了雲朵之中。
夜間的風，也變的躡手躡腳、溫溫柔柔起來。
一陣陣如同手搖小石磨的聲音，在幽暗寂靜的夜裡，輕輕回蕩在堤壩上...
“嘎吱，嘎吱——”
真的是姑娘坐如鐘，好似一張一會兒拉滿彎曲，一會兒又放鬆、舒展開去的弓弩。
時曲時直，起伏不定...
男子則不動不搖，站如鬆。
任他清風拂山崗，我自巍然不動...愛咋咋吧！
咬死了‘三不原則’，並貫徹始終。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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