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怎麼鬨鐘沒響？”
阿姿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迷迷瞪瞪從床頭上支起身，隨手將床頭的窗簾扯開一個角，抬頭看了看外麵。
才早上5點多一點點。
黃土高坡後方金燦燦的朝陽，今天似乎要比往常，爬上黃土塬的速度要快了不少。
此時生產隊的社員們，大多數還在沉睡當中，初升的太陽，卻已經把那幾朵離的最近的雲霞浸染。
紅的似火、似鑲了金邊的白紗。
似被火燒著了的白紗...
“怎麼這麼亮啊？”
嘀咕一句。
阿姿打個哈欠，伸個懶腰，蓬頭散發的鑽出被窩下了床。
隨後拿起搪瓷臉盆出了臥室。
卻正好撞見沐娜也穿著新新的睡裙，也端著個洗臉盆子，牙膏牙刷從臥室裡鑽了出來。
“乾嘛呢阿姿姐？”
沐娜問，“今天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阿姿笑笑，“我看見天亮的厲害，隔著窗簾都晃眼睛。所以我就尋思著，要不起來早點開門吧，能賣幾個算幾個。”
沐娜每天早上起來的都很早，因為她要起來燒開水、熬製涼茶啥的。
要是起來晚了，可就有點來不及。
“阿姿姐你開那麼早做什麼呢？彆人那些供銷社門市，都要8:30才開門，這才幾點呢？要不你回去睡一會兒吧！”
沐娜揉揉眼睛，一對小小的凸起尖尖的，不顫不顛。
邦邦硬，硬邦邦。
像是山上五、六月才能采摘的野毛桃。
吃起來微微有點澀嘴，但卻很好看。
阿姿忍不住伸手揪了其中一顆，嘴裡笑道，“年輕就是好！看得我都忍不住想吃一口哩...”
沐娜如同觸電。
趕緊護著胸口往後縮，“阿姿姐你可討厭了...咯咯...彆！”
縮回手。
阿姿笑笑，“算了，不逗你了。我先去把門市打開，萬一遇到有買糖、買煙，能提升點營業額。
要是有打電話的顧客，咱們也能多賺個3毛2毛的不是？”
沐晴沐娜和阿姿負責的這個綜合門市，由於地處鄉下。
所以。
縣供銷社給她們製定下的月銷售任務，並不高。
——從這一點上，也能看出來當時供銷社的管理水平：他們對於每個門市的月銷售任務、季度銷售任務。
是根據門市等級、根據門市所處的位置...比如大一點的公社，中等一點的公社、小公社場鎮來劃分。
三十裡鋪綜合門市屬於特例：位於鄉下。
所以。
縣供銷社給這個門市製定的銷售任務，低的讓人...唉，簡直都沒臉說！
反正沐晴她們隨便守守，三個人都能超額完成任務。
但即便如此。
每天她們三位小媳婦、大姑娘都是早早的把門市打開，很晚很晚才會關門...
這倒不是沐晴沐娜、阿姿看重超額完成銷售任務，可以得到“三八紅旗手櫃組”的流動紅旗。
也不是看重每個月3塊6毛錢的“銷售先進櫃組獎”。
其實。
是因為晚上燒烤攤收的晚，門市順帶開著，那是順手的事情。
而早上開的早。
則是因為貪圖那點公用電話費...門市上多賣點貨，賺的利潤是公家的。
但那部公用電話，目前還屬於“三個月的免費試用”期間。
哪怕收到顧客二毛的通話費，那也是妥妥的純利潤啊！
如今心裡有了牽掛、想給自家弟弟攢點錢的阿姿。
哪舍得錯過賺錢的機會？！
等到簡單洗漱一番。
沐娜到飯店後廚燒開水去了，阿姿則跑到樓下，忙著把綜合門市的木製“折疊門”打開。
把櫃台上的“公用電話”擺到門口。
然後轉身打盆水，忙著擦拭櫃台、掃掃地啥的...
“早啊，小趙同誌。”
正忙活著，有一位陪護家人前來看病的老同誌走了過來，“麻煩給我拿包金絲猴，再來一盒火柴吧。”
等到阿姿把煙、火柴遞過去。
那位老同誌杵杵香煙，然後望著明晃晃的天空，滿是憂慮的開口道，“一大早老天放毫光，隻怕這場暴雨沒有三丈、也有兩丈！”
正忙著開票找錢的阿姿，聞言一愣！
“這位老同誌，您是說今天..會有大暴雨？”
“根據我在漢中地區氣象局，工作了一輩子的經驗來看，隻怕八九不離十。”
那位老同誌長長的吐出一股煙霧。
“早時雨來晚時晴，家裡漏雨不用盆。
那就是說啊，如果一大早就霧蒙蒙的、開始下雨，這種雨呀...通常，下不了一會會兒就會停歇。”
“可一大早
的，就天光大作、而且那些白雲使勁的往一塊聚集。”
“積雨雲堆積的時間越長，一會兒下下來的雨啊，就越大！”
“像今天這種天氣，不是要下大暴雨，就很有可能要來場冰雹...唉，下場暴雨倒也沒甚好擔心的。
怕隻怕我們這疙瘩雨大，北邊的雨...更大！”
那位老同誌食指、中指夾著香煙。
將就著香煙，往北邊一指，“小趙同誌你看，北邊是內蒙高原，你看看那邊的烏雲...湧積了夠多少？”
正說著！
“呼——”一陣風吹過。
這陣風來的突然。
吹在人身上，居然與往日的溫柔晨風不同，竟然讓人感到很涼，甚至有點滲骨頭。
吹的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完了...大暴雨快來了！”
那位老先生趕緊扭頭往外走，“把家裡的衣服收了吧，看看還有啥需要遮遮的？千萬彆心存僥幸，這場暴雨...絕對來的猛！
小趙同誌，我看你門口的開水攤就不要擺了吧，你擺出來也是白乾...下雨天，賣不動的。”
等到老同誌走遠。
阿姿也顧不得照看門市了。
而是讓每天都起來的很早、背著書包，準備去三十裡鋪大隊部播放廣播的小娟。
讓她趕緊回葉小川的辦公室去一趟。
然後把今天有一場特大暴雨的事情，告訴給葉小川。
以便讓葉小川看看：生產隊那邊的莊稼，還有就是溫室育秧大棚...有沒有什麼需要采取防範措施的地方？
小娟乖巧，歡歡的跑回辦公室。
“咚咚咚——”的把葉小川叫醒。
聽說今天很可能有一場大暴雨？
一直就很擔心今年的春汛和淩汛，很可能比往年來的更猛的葉小川，趕緊推出自行車。
然後拉著小娟，埋頭就往三十裡鋪莊子裡跑！
二八大杠的腳踏板蹬的飛起！
倒是讓小娟生平第一次，嘗到了“飆車”的快感與刺激！
沒一會功夫。
來到舊大隊部院子。
此時的張啟正還沒有起床，隻有小娟外公在院子裡打掃庭院。
葉小川趕忙打開大隊部的功放機、話筒，隨後就是一通嚷嚷：“三十裡鋪全體乾部社員注意了，全體人員注意！”
“今日很可能有大暴雨，並有可能引發冰雹...現在！全體都有！！”
“按照前些天演練過的緊急預案，熊英同誌率‘三十裡鋪女青年戰鬥隊’，負責4號、5號溝壑裡的護苗、保苗任務！”
“婦女隊長同誌，帶領‘三十裡鋪鐵娘子戰鬥隊’，負責3號溝壑。
大隊長老趙同誌為主，黃敏知青同誌為輔，帶領鄉親們負責2號溝壑。”
“葉小川同誌...也就是我本人，帶領杜家莊來的同誌，負責1號溝壑的護苗保苗，以及育苗大棚的安全保衛工作！”
“全體都有！立刻行動起來！
各自帶好蓑衣鬥笠，預防冰雹，給人員帶來的意外傷害。抓緊時間，10分鐘之後，準時出發！”
在大喇叭裡。
葉小川倒沒說‘誰要是拖拖拉拉、誤了事，大隊就會拿對他會怎麼怎麼’。
不過。
由於在此之前。
乾部們已經一而再、再而三的向社員們強調了：
這次應對春汛、淩汛，以及今年的第一場大暴雨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所以。
三十裡鋪大隊的社員們心裡都知道，這一次，要是誰敢誤了事的話...
嗬嗬！
保管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若是換成以前，誰要是沒完成大隊乾部們分派下來的任務？
大不了就是挨頓批評，扣點工分。
然後派義務工的時候，多讓這個倒黴蛋出上幾次義務工啥的。
像這種懲罰措施，確實能讓社員很難受...但也僅此而已。
算下來，社員的個人損失畢竟有限。
但今日不同往時：如今的三十裡鋪大隊，方方麵麵整得紅紅火火。
有很多社員家裡的兒女弟兄，都在三十裡鋪飯店、招待所，要麼糧食精加工廠裡上班拿工資。
所以。
大隊乾部要想收拾那些不聽話的社員，可動用的手段和措施...比起以前的話，那可多多了！
隨便給他來個什麼停薪留職、凍結入股分紅，猛扣‘風評分’啥的...
保管讓那個無組織、無紀律的社員渾身難受、酸爽無比！
因此。
現在的三十裡鋪，無論是乾部還是社員？
他們的組織性和紀律性，要是比起以前的話，那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可以說隻要是大隊乾部一聲令下，社員們無不景從，哪敢懈怠！
更何況。
這次在大喇叭裡嚷嚷的人，是言出法隨、專門收拾各種刺頭和不服的葉小川葉知青呢？
喇叭聲，還在大隊部回蕩。
原本寂靜一片、家家戶戶還彌漫著幾分清晨的慵懶的三十裡鋪莊子。
頓時緊急動員起來！
隻聽有人喊“二娃呀，一會兒你自個兒起來，幫妹妹穿一下衣裳！彆亂跑，就在家呆著...娘和你大，得出工去了...”
“毛蛋他爺爺啊，今兒早，我就沒法給你熬小米粥了啊...人家葉知青同誌，讓我們趕緊到地裡去咧！”
“噢，毛蛋他娘，那你趕緊去！葉知青同誌安排下來的事兒，可不敢給耽誤哈了...”
三十裡鋪莊子的社員們緊急行動起來，紛紛拿上雨具，直奔位於後山的那5條溝壑而去。
不多時。
分工明確、目標清晰的各小組社員們趕到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