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二爺請見。”袁天綱彆墅裡,老仆走到他麵前,小聲道。
“讓他進來。”袁天綱點了點頭。
“爸,怕你一個人守歲悶,我過來陪你說說話。”袁世愷進來後,老仆上了熱茶,退了下去。
除夕之夜,父親通宵守歲乃是老傳統,甚至坐在彆墅一樓大廳裡,大家也不好說什麼。
“他們又派你過來探我的口風?”袁天綱看著進來的次子,拐杖一指沙發,讓他坐下。
“爸,父子之間,什麼時候如此生分了?兒孫們有什麼不是,你老拐杖在手,儘管動手,都受著。”袁世愷恭恭敬敬坐在沙發上。
“我怕兒孫沒打著,自己倒摔一跤,丟人現眼。”袁天綱搖了搖頭,“小的時候,家裡窮,年夜飯的飯菜豐盛些,家裡的孩子都往死裡撐,吃完飯,都快十二點了,然後就放鞭炮玩耍,一家子一起守歲,熱熱鬨鬨,一夜很快就過去了。新的一年開始,不過也是舊的一年模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那時候就想,什麼時候能大魚大肉吃一回年夜飯,死了也值。我還不想死,所以年夜飯還是簡單些。我記得你小姑五六歲的時候,吃的太多,肚子疼得哇哇大叫,叫了村裡的大夫來看,說應該是腸子撐破了,活不了了,叫準備後事,你祖母哭的暈了過去。你祖父一邊哭著,一邊挖喉嚨,讓她吐了好些東西出來,就這樣活了下來,腸子哪裡破了。幾年之後,我離開故鄉,拉著她的手說,大哥賺了錢,買糖回來給你吃,叫她以後吃飯彆撐著,留著肚子吃糖。當我再次回到家鄉的時候,以為會有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遠遠叫著大哥,然後奔入我的懷裡,從我兜裡將糖全部搶去,我便含笑看著她吃。妄想,一切都是妄想,當我們滿懷希望踏上故鄉土地的時候,一切都沒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那邊的人,現在還過著幾十年前我們曾過著的日子,不知何時是個頭。世愷,你做著天泰的官,根本不會明白天齊王朝。”
“爸。”袁世愷起身坐到父親旁邊,抽了兩張紙巾給他,“天齊的環境,你老自然比我們清楚。你心念故土,平常捐物捐錢,雖然最後大多進了不該進之人的腰包,做了無用功,兒孫們理解爸的拳拳之心,也順從。但,捐是一回事,畢竟不傷根本,可去那邊開廠、做企業又是另一回事。盈虧先不說,那邊的情況,上下打點要多少?那些打家劫舍的匪盜又要多少?說句不好聽的話,說不定還沒開工就賠光了,如何做的下去?袁家現在看起來家大業大,但也是爸和眾多叔叔幾十年的打拚才有,這還是天泰的環境,到了天齊那邊,又是另一回事,若那邊沒有壞透,爸和眾位叔叔當年又何必跋涉萬裡到異國他鄉創業?現在的家業,兒孫們要考慮將來的生活,要考慮子孫後代,謹慎些,也不能說錯,隻是傷了老人家的心,大家派我過來給爸道個歉,請爸不要放在心上,你要打要罵,動手就是,兒孫們受著,彆氣出病來。”
“我若能氣出病來,早些年就死哪!”
“爸,你又來了,說氣話,也該撿些無傷大雅的,一把年紀,又是節上,動不動就死啊死的,要說兒孫們不心疼你老人家,那也冤枉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