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啥”潘二不解地問。
“因為去年雲南共要上運滇銅兩百多萬斤,周興遠解運的隻是第一批,剩下的滇銅會陸續運抵京城。雲南官員是怎麼借辦銅之機彌補虧空的,江老爺跟戶部的那些官老爺一樣心知肚明。他曉得接下來的幾個運官所解運的滇銅一樣會虧缺,曉得那些運官把滇銅交給京局之時便是被查辦之日。”
“這跟姓周的龜兒子有啥關係”
“關係大著呢,俗話說法不責眾,要是等後續的幾個運官到了,周興遠會更有恃無恐。而江老爺好不容易謀到這差事,自然要撈點好處,不然怎麼維持接下來一年乃至幾年的生計。並且這關係著他的前程,要是能把這差事辦漂漂亮亮,德大人自然會另眼相待。要是把這差事辦砸了,彆說補缺,恐怕今後連差委也輪不上,所以急著讓我去勸。”
潘二還是想不通,急切地說“四哥,江老爺要的是姓周的銀子,又不是管你要銀子。他之所以拿姓周的沒輒,之所以讓你去幫著勸,是因為手裡沒姓周的監守自盜的實據。你實話實說,江老爺不就有實據了,我們又能報仇,一舉兩得,多好”
韓秀峰瞪了他一眼“好啥好,還一舉兩得。真要是落井下石,我們死都不曉得咋死的”
“四哥,我們又沒盜賣滇銅,跟我們又有啥關係。”
“卷進去就有關係了,姓周的多精明,明明攤上解運滇銅這苦差累差,在刑部大堂上卻沒一句怨言,壓根沒提前任乃至上官為彌補虧空讓他背鍋的事。我們要是腦袋一熱落井下石,把姓周的往死裡整,不光會連累關叔、陶主簿和夔州協標的朋友,而且會得罪姓周的那些同年。”
韓秀峰頓了頓,接著道“你又不是不曉得那些文官把同年的關係看得有多重,我們這會兒要是幫江老爺把姓周的往死裡整,等姓周的那些同年收拾我們的時候,江老爺能幫我們嗎就算江老爺有心幫,他一個還在刑部學習行走的員外郎也幫不上”
潘二反應過來,喃喃地說“這倒是,在人家眼裡我們就是個螞蚱,想拍死我們幫姓周的報仇易如反掌。”
“所以說這種事不能瞎摻和,不能亂得罪人。”
韓秀峰想了想,又說道“彆說我們這些捐納出身的九品芝麻官,就是那些王公大臣一樣得明哲保身。人家多精明,都編了一首詞,每天都要拿出來念念,每日三省吾身。”
潘二好奇地問“啥詞”
“一剪梅,我也就是聽張館長說的。”韓秀峰放下茶碗,念道“仕途鑽刺要精工,京信常通,炭敬常豐;莫談時事逞英雄,一味圓通,一味謙恭;大臣經濟要從容,莫顯奇功,莫說精忠;萬般人事在從容,議也毋庸,駁也毋庸。八方無事歲年豐,國運方隆,官運方通;大家讚襄要和衷,好也彌縫,歹也彌縫;無災無難到三公,妻受榮封,子蔭郎中;流芳後世更無窮,不諡文忠,便諡文恭。”
“好詞,四哥,這一剪梅編的太好了,回頭能不能寫一張,我也每天拿出來看看,每日三省吾身。”
“行,明天給你寫。”
潘二想想又問道“四哥,我們不亂說,江老爺就沒姓周的監守自盜的實據,那姓周的龜兒子盜賣那麼多滇銅不就沒事了”
韓秀峰沉吟道“咋可能沒事,他虧缺十幾萬斤滇銅,前所未有,駭人聽聞,朝廷肯定是要辦他的,隻是不用擔心掉腦袋,不用擔心被杖被流。運氣好關一年半載放出來,花點銀子捐複原職。運氣要是不好,出來之後會被外放去苦寒之地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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