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人通過縣試,府試之後還要通過院試才能稱之為秀才。而秀才中的一等者為廩生,不但每月能從縣學或府學領廩米津貼,而且隻有他們才能為應考的童生具保,以防身家不清或冒名頂替等弊。
想到這些,潘二不解地問:“四哥,你隻要做過官,他們憑啥不給你韓家子弟具保,大不了給他們點銀子!”
“寒門出貴子談何容易,一個家族想翻身更不容易。”韓秀峰再次指指麵前的進士名錄,無奈地說:“本來我也不曉得,直到前段日子才曉得科舉名額是有限的。大清立國之初,全川舉人限額六十名,後經過曆任總督多次爭取,才增至現而今的七十名。而生員一樣有定額,約為舉人定額的二十倍,全川定額一千九百六十六名,乍一聽似乎很多,可分到各府就沒多少了。”
潘二一樣想光宗耀祖,一心想讓他家兩個娃讀書,急切地問:“我們重慶府多少?”
韓秀峰翻出一張從省館抄來的四川各府生員定額清單,念道:“成都府二百六十五員,敘州府一百五十四員,潼川府一百四十七員,順慶府一百三十七員,保寧府一百二十六員,我們重慶府僅次於成都府,生員定額一百九十八員。茂州、石柱廳和鬆潘廳定額最少,分彆為十七、六和四員。”
“全重慶府攏共隻有一百九十八個生員名額,這麼說一個州縣一年隻能考上十來個?”
“不是一年隻能考上十來個,而是每三年隻能考上十來個!”
潘二醍醐灌頂般明白過來,緊攥著拳頭恨恨地說:“我曉得他們為啥不幫普通人家的子弟具保了,因為秀才名額就那十幾個,去考的人多了他們自個人家的子弟就不一定能考上。而朝廷又規定想考就得找他們具保,所以他們就死死卡住門檻,進都不讓彆人進,肥水不流外人田。”
“有些廩生還是願意給人普通人家的子弟具保的,可隻有一兩個廩生具保不夠。而且他們真要是給寒門子弟具保,或者收銀子給人家具保,就會得罪本地的其他士紳。論到他們家子弟要考時,就沒人幫他們家的子弟具保了。”
“四哥,我算明白了,啥富不過三代窮不過三代,還有啥寒門出貴子,原來全是騙人的!彆的不說就說敖老爺家,已經傳了多少代,已經出了個多少秀才、舉人、進士?生員名額全被他們這些名門望族給占了,普通人家的子弟連考的機會都沒有,寒門咋出貴子?”
“富不過三代這話其實沒錯,隻是被斷章取義了。”
潘二低聲問:“咋沒錯?”
韓秀峰起身道:“孟子曰:道德傳家,十代以上。耕讀傳家次之,詩書傳家又次之,富貴傳家,不過三代。山東曲阜孔家是孔聖人的後代,人家是道德傳家,所以傳了一代又一代、一朝又一朝。榮昌敖家是耕讀傳家,所以也傳了一代又一代。富不過三代指的是你們潘家這樣的人家,你家現在是有點錢,將來你爹不在了,你們三兄弟一分家還會這麼有錢嗎?”
“不行,我不要富貴傳家,我也要耕讀傳家!”
“誰不想,”韓秀峰一邊示意他磨墨,一邊笑道:“我是巴縣人,我韓家子弟將來一樣是巴縣人,用不著去求其他州縣的士紳。不如把鄉賢祠這人情給顧老爺去送,而我韓家隻要與顧家交好也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