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庸,你敢不敢”韓秀峰又笑問道。
“韓老爺,您這是說哪裡話,不就是走一趟儀真嗎,有什麼不敢的”
“好,我讓梁九和吉大吉二他們帶上鳥槍跟你們一道去。”韓秀峰回過頭來,又看著吳文銘道“吳兄,吳家莊你比青槐和致庸熟,消息也比青槐和致庸靈通,賊匪真要是敢犯吳家莊,大概去多少兵馬一定要打探清楚,到底能不能設伏殺他們個措手不及你要有分寸。能打贏自然好,打不贏就得撤,絕不能讓兩位老祖宗身陷賊手,絕不能讓你們吳家莊那兩百多號子弟妄送性命。”
“曉得,我會有分寸的。”吳文銘放下筷子,又忍不住問“韓老弟,我和青槐、致庸去儀真,你去哪兒”
“等到了萬福橋,我得先察看廖家溝兩岸地形,不看看心裡沒數,心裡沒數哪曉得該咋守。”韓秀峰深吸口氣,接著道“察看完廖家溝兩岸地形,我還要去一趟揚州,去找鹽知事張翊國,看能不能勸他跟我們一道退守廖家溝。”
“行,我先回一趟吳家莊,糧草的事韓老弟大可放心,我吳家絕不會給賊匪留一粒米,與其便宜賊匪,不如趕緊轉運去萬福橋大營給鄉勇們吃”
“吳兄果然深明大義。”
提起糧草,李致庸忍不住問“韓老爺,徐老爺讓我們阻截賊匪,但不能空口說白話,你怎麼不跟他要點錢糧”
“我倒是想要,可他有嗎就算這些天籌到了一些,可他會給能給嗎”
“現在泰州他說了算,他怎會沒有錢糧”
“說了你們不一定信,要不是這些天勸捐濟餉,想儘辦法籌了點錢糧,他還真拿不出多少。”
“怎麼可能”
“怎麼就不可能”韓秀峰反問一句,苦笑著解釋道“我雖沒看過州衙的賦稅清冊,但看過州誌。州誌上寫得明明白白,道光元年奏報,泰州共十三萬七千九百六十五戶,丁口一百一十三萬九千二百五十一人。我大清承平已久,丁口是越來越多,但田地還是那些,並沒有變多。
攤丁入畝,永不加賦,換句話說賦稅一直是那麼多,一百多年來從未變過,應征的地丁銀也就三萬四千八百多兩,河灘和雜稅征折色銀三萬九千多兩,再加上三萬多石漕米。”
“不少了”
“是不少,可該解交的更多。”韓秀峰耐心地解釋道“每年要解運三萬一千多石米給江安糧道,給各軍行糧米三百多石,倉兵糧米五百多石,這還不算折耗的,要是把折耗算上估計要四萬石。要實繳地丁銀兩萬八千四百多兩給江寧藩司,火耗一成,也就是要隨繳火耗銀兩千八百多兩,閏月要加征二百五十多兩。然後是入藩庫的挪腳銀,江安糧道衙門隨征的草席和腳錢,淮安和亳州等倉的折耗、雜銀,而這些全得加一成火耗。”
“這也就三萬多兩,漕糧是另算的。”李致庸喃喃地說。
“上繳藩庫是隻要三萬多兩,可州衙一樣有開銷,光州衙、州同署、儒學、吏目署、兩個巡檢司等大小衙門的皂隸衙役和上百號鋪司兵的工食銀就得四五千兩,何況知州大老爺不但要養人還得養神,學宮、文昌帝君廟、城隍廟和火神廟等大小廟宇的祭祀香燭錢一年也要上千兩。”
看著眾人不可思議的樣子,韓秀峰接著道“除此之外,還要協濟江寧科場修繕銀、徐州溜夫椿草銀、儀真閘夫工食銀、清江閘夫工食銀、江都瓜洲閘夫工食銀、夏鎮分司椿草銀、總漕部院和總河部院水手工食銀,甚至連知府衙門修理刑具的銀子都要協濟。張老爺延聘了四位幕友,光四位幕友一年就要兩千多兩,除了幕友還有長隨、門子等幾十號家人總之,這兒幾百兩,那兒幾百兩,七萬多兩銀子根本經不住花”
“這麼說州庫裡沒有銀子,州倉裡也沒糧”餘青槐驚問。
“你才曉得,不過現在倒是有點錢糧,全是徐老爺移駐泰州之後勸泰州的士紳和鹽商們捐輸的。但那些錢糧隻能留作守城之用,他才不會給我們呢。”
“韓老爺,您是說我們今後想要糧餉,隻能去找江都的那些士紳”李致庸又問道。
“除此之外還能咋辦,不過他們的錢糧就算不給我們也會落入賊匪之手。”韓秀峰輕歎口氣,回頭道“李兄,近千號人以後吃啥喝啥全仰仗你了,想讓江都的那些士紳出錢出糧隻能勞煩你出麵。”
“談不上勞煩,這本就是份內之事。”吳文銘深吸口氣,緊攥著拳頭道“等從儀真老家回來,我就去拜訪江都的那些士紳,他們一定會解囊相助的”
“不光要籌錢糧,還要請他們出麵勸百姓堅壁清野。我們要糧,賊匪一樣不能沒糧,百姓們的口糧尤其種糧一定要藏好,絕不能落入賊匪之手”
“這是自然,可惜時間太倉促,來不起勸儀真那邊的士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