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先生,理是這個理,可是……”
“沒什麼可是,我曉得大家夥受委屈了,但得忍忍。”許樂群收起從楊以增那兒要來的太平軍文告,回頭看著運河道:“填河不是楊大人讓我們來的,而是欽差大臣琦善大人讓的。琦善大人擔心發匪沿河北上,不但要填河,還要把南邊的壩全挖開,把水全排江裡去,等把運河裡的水排差不多了,發匪自然也就沒法兒沿運河去攻清江浦,更沒法兒沿運河去犯京城。”
“許先生,發匪想去京城?”一個鄉勇驚詫地問。
許樂群坐下確認道:“前些天揚州城裡的賊匪不是分兵了嗎,消息打探清楚了,帶兵出城的是廣西老賊林鳳祥和李開芳,他們這會兒已經到浦口,已經跟另一撥發匪彙合了,號稱三十萬兵馬,叫囂要北上去攻京城。”
“他們是衝著皇上去的!”
“管他們是衝誰去的,反正對我們而言不是什麼壞事,他們這一分兵,揚州城裡就沒多少發匪了,能不能守住城都兩說,更不用說出城廝殺,我們也就不用擔心被楊大人派去跟他們打仗,隻要幫著把河填上就行。”
“把河填上就沒我們什麼事了?”
“嗯,把這一片通往運河的大小六個河口堵上,我們就可以回邵伯。”許樂群笑了笑,隨即話鋒一轉:“有貴,我還打聽到了個消息,我們的仇家又升官了,現在不再是泰州州同,而是兩淮鹽運司的運副,從五品,聽楊大人說這頂帶還是皇上欽賜的。”
“姓韓的做上運副了,姓張的呢?”
“張光成沒升官,還在泰州。”
“他姓韓的做上運副又怎麼樣,他有種彆被我遇上!”
許樂群理解江有貴的心情,畢竟他親哥就死在韓秀峰和張光成手裡,但想到楊大人說過的那些話,不得不提醒道:“遇早晚是能遇上的,但遇上之後可不能輕舉妄動。相信我,幫你哥報仇的事得從長計議。”
江有貴咬牙切齒地問:“許先生,怎麼就不能輕舉妄動?”
“據說他正在複建鹽捕營,彆人不曉得我們的曉得的,他手下本來就有一幫鄉勇,還跟發匪在萬福橋較量過,鹽捕營哪用得著複建,隻要讓他手下原來的那些鄉勇換上鹽捕營的號衣就行。”
“他有兵,我們一樣有幾百個兄弟!”
“他不光是從五品的朝廷命官,領的也是朝廷的官兵。可我們呢,我們的頂帶全是捐的,差事全是楊大人臨時委派的,弟兄們全是名不正言不順的鄉勇,跟他們火拚就是造反,到時候楊大人就算想幫我們說話也開不了口。”
“那怎麼辦,難不成這血海深仇不報了?”
“仇自然是要報的,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得從長計議,絕不能莽撞行事。”許樂群拍拍他胳膊,又低聲道:“楊大人說了,隻要我們把差事辦好,隻要能立一兩個戰功,到時候他不但能保舉我們做真正的朝廷命官,還能跟郭沛霖讓姓韓的複建鹽捕營一樣,讓我們去複建河標中營!”
“原來的河標中營呢?”
“中營原來的那些綠營兵早在發匪進犯揚州時跑光了,就剩一個都司和一個千總,不過也都給革職了。”
江有貴雖不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但之前跟官兵周旋了那麼久,不但曉得河標有中營、左營、右營、洪湖營、葦蕩營和清河城守營,而且曉得中營是南河總督轄下最大也是最緊要的一個營。
想到有機會做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不用再跟現在一樣拿姓韓的沒輒,江有貴緊攥著拳頭問:“發匪不出城,我們去哪兒殺發匪博戰功?”
許樂群意味深長地說:“想搏戰功不一定要去殺發匪。”
“不殺發匪怎麼搏?”
“朝廷不光要剿發匪,一樣要剿撚匪,漕幫的那些王八蛋不但在運河上胡作非為,現在還扯旗造反。吃柿子挑軟的捏,隻要有機會我們就拿他們開刀。”
江有貴反應過來:“先收拾李昭壽?”
許樂群冷冷說:“要說仇,死在他李昭壽手裡的鹽幫兄弟,比死在韓秀峰和張光成手裡的多。三爺早些收拾他了,隻是一直找不著機會。現在他造反了,我們投了朝廷,正好可以名正言順地把他剿了。他不是要三爺給個說法,要我許樂群的腦袋嗎,我倒要看看誰要誰的腦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