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就知道取笑鈺兒,鈺兒雖讀過幾本書,但怎麼也稱不上飽讀聖賢書,這永寬的來曆鈺兒一樣不曉得。”任鈺兒不敢再失禮,微微一蹲道了個萬福,便去幫著沏茶了。
顧院長回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坐下道:“韓老爺,這是不是有人私鑄的?”
“京局和各省不可能鑄這樣的錢,肯定是私鑄的,”韓秀峰再次拿起錢,凝重地說:“隻是私鑄這錢的人膽子也未免太大了。按大清律私鑄百萬以上者淩遲,十萬以上者斬立決,十萬以下一萬以上者斬監候,買賣使用及藏匿者流三千裡,本就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可私鑄這錢的人竟還杜撰出個年號,這不隻是大不敬,這分明是要造反!”
顧院長豈能不曉得這些,下意識問:“會不會是洋錢,據說兩廣和福建的市麵上流通了不少洋錢。”
“這我不但聽說過,這京城時還見過,不過洋錢上麵全是洋文,而且洋錢大多是銀元。”
“看這錢應該不是新鑄的。”
“所以說更不能掉以輕心,您老想想,太平賊匪也不是突然間冒出來的,在沒舉旗造反前就有不少官員發現端倪,隻是誰也沒當回事,結果一次又一次錯失將其一舉剿滅的良機,以至於鬨成現在這樣。”
想到犯上作亂的不隻是太平賊匪,南邊還有天地會,西南有白蓮教,北邊有撚匪,很難說江蘇有沒有其它想造反的賊匪,顧院長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急切地問:“韓老爺,這錢是從哪兒來的?”
韓秀峰指指桌上的書信,凝重地說:“這錢是呂四場鹽課司大使發現的,剛開始不多,他沒敢聲張,隻是讓家人去街上轉,發現一枚收繳一枚,結果越收繳越多,光在呂四場各莊鎮就前後收繳了一萬多枚。郭大人大前天巡察到呂四場,場官意識到紙包不住火,把郭大人一迎進衙門就跪拜請罪。”
“一萬多枚,竟有這麼多!”
“這還隻是在呂四場發現的,周邊各場估計也不會少。”韓秀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無奈地說:“百姓大多不識字,隻要是錢他們就會收就會用,所以市麵上究竟有多少這樣的錢,究竟都流通到了哪些地方,現在誰也說不清。”
“不行不行,我得讓人去查查我們海安有沒有!”
“查一定是要查的,不過當務之急是搞清這錢的來曆。”
“韓老爺,不查怎麼搞得清這錢是從哪兒來的。”顧院長想想又問:“對了,郭大人是什麼意思?”
“郭大人要重振兩淮鹽務,哪顧得上這些。何況這事可大可小,要是就這麼奏報朝廷,朝廷一定會飭令查辦。太平賊匪還在揚州城裡呢,運司衙門都不得不移駐泰州,現而今已經夠亂了,郭大人不想再火上添油,就把這差事交給了我,讓我明察暗訪,追查這錢的來曆,追查這錢到底是誰私鑄的。”
“就算能找著用這些錢的百姓,百姓也是一問三不知,一點頭緒也沒有,這案到底怎麼查?”
“所以隻能從這年號上著手,看看能不能先搞清‘永寬’到底啥意思,或者出自何處。”韓秀峰頓了頓,接著道:“您老也看出來了,這錢不像是新鑄的,應該有了些年頭,我琢磨著先查閱能找到的典籍,看看典籍上有沒有關於‘永寬’的記載。”
“行,我這就去書院,讓學生們幫著查閱。”
“任院長那邊的書也不少,勞煩您老走一趟,請任院長也幫著查查。”
“好,我這就過去。”
顧院長拿起兩枚銅錢剛走,任鈺兒就忍不住提醒:“四哥,海安能有幾本藏書,您想從典籍裡查這個年號的出處,就應該差人去泰州。泰州文風昌盛,出過好幾位大儒,讀書人更是數不勝數,藏書自然也不會少。”
“還真是,不過我現在要養傷,不太方便去泰州,”韓秀峰想了想,隨即笑道:“鈺兒,幫哥給張光成寫封信,請他幫我收集能收集到的所有書籍。人家願意賣的就花錢買,人家願意不願意賣就借,要是連借都不願意,就找人幫著抄。”
“這多麻煩,請張二少爺找幾個讀書人幫著查閱不就行了。”
“不行,這不是一件小事,不能聲張。”
“您擔心打草驚蛇?”
“相比打草驚蛇,我更擔心被那些上官曉得,不光我擔心,郭大人更擔心。”
想到揚州城還沒收複,太平賊匪依然占據揚州、儀真、瓜州乃至江寧,甚至分兵奔京城去了,一切都要以攻剿追剿太平賊匪為重,鈺兒下意識點點頭:“好的,我這就去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