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打聽清楚了,縣衙、道署等城裡的大小衙門不但被會黨全占了,連縣太爺都被會黨給殺了!”
“袁祖德殉國了?”韓秀峰放下書問。
“殉國了。”張光生擦了把汗,緊張地說:“聽逃出來的人說,縣衙門裡的四十多個廣勇,有一半是小刀會的會眾。作亂的會黨衝到縣衙,在縣衙裡當差的會黨就從衣裳裡拿出早準備好的紅巾紮在頭上,跟著一道作亂。不是會黨的衙役和鄉勇急忙翻牆逃命,來不及逃的隻能硬著頭皮跟在那些會黨後頭。
袁老爺那會兒還在床上,一聽見外麵喧鬨連衣裳都顧不上穿,就披著一件長袍出來了。看到院子裡全是紮著紅頭巾的亂黨,見那些亂黨讓他交出官印,他不但沒屈服還義正言辭地說‘印信在此,如果你們要拿,就先拿我性命’。還說他乃天子命吏,看誰敢把他怎樣。
結果那些會黨不買他的賬,曾被袁老爺查辦過的那個潘起亮更是大喊‘今日之事,有進無退’,邊喊邊衝上去砍了袁老爺一刀。其他亂黨一擁而上,刀矛相加,袁老爺身上連中二十多刀,血流如注,一命嗚呼。”
“他娘的,真敢殺官!”大頭驚呼道。
潘二心裡咯噔了一下,暗想果然被四哥給料中了,心想他今後要是遇上這種事,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彆的什麼都不用想。
韓秀峰暗歎口氣,低聲問:“吳健彰呢,吳健彰有沒有死?”
“賣雞爽沒死,”張光生從任鈺兒手中接過茶,解釋道:“四爺,直到回來前我才曉得,領頭作亂的是小刀會的頭目劉麗川,劉麗川是廣東人,他當年來上海時曾找過賣雞爽,賣雞爽見他是同鄉還幫過他,所以劉麗川沒殺賣雞爽,隻是把賣雞爽關起來了。”
“你剛才說的那個潘起亮是什麼人?”韓秀峰想想又問道。
“潘起亮是本地人,也是白龍會的頭目,外號小禁子,是城裡出了名的地痞。據說因為偷盜被衙門鎖拿過,還被打過板子。”張光生頓了頓,接著道:“劉麗川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外號阿混,懂點洋文,會說洋人的話。剛來上海時賣雞爽曾給他找了個行醫的差事,其實他根本不懂醫術,後來販賣大煙,是個積重難返的鴉片鬼子。”
“犯上作亂的就小刀會和百龍會這兩路人馬?”韓秀峰追問道。
“不止。”張光生連忙放下茶杯道:“除了劉麗川的小刀會,潘起亮的百龍會,還有李鹹池的福建龍溪幫,李紹熙的廣東嘉應幫(梅州幫)和李仙雲的福建興化幫。小刀會其實就是天地會,所以他們打的是‘反清複明’的宗旨,我回來前他們剛差人在城門口貼了告示,號稱‘大明國’!
劉麗川自封大明國統理政教招討大元帥,李鹹池是什麼平胡大都督,小刀會的陳阿林為左副元帥,林阿福為右副元帥兼署上海縣事,其他會黨頭目不是元帥、將軍,就是大臣、參謀和什麼先鋒不等。
告示上蓋的是‘順天洪英義興公司’的印,聲稱當今‘貪官汙吏,布滿市朝’。‘禮義不存,廉恥儘喪。暴斂橫征,野皆狼心狗行之吏,賣官鬻爵,朝儘兔頭麋腦之人’,‘所以政教日衰,風俗頹敗,人心離而國勢難支’,為此決定‘歃血同盟,誓清妖孽,厲兵秣馬,力掃腥膻’。
要求‘城廂內外,勿用驚遷;士農工商,各安常業’,還頒有軍令,說什麼要‘軍令如山,秋毫無犯’,‘不得取民間一物,不得奸民間一女,違者重究,凡軍士不聽號令、奸**女、擄掠財物、偷盜豬狗者均予斬首’。可我回來前他們卻派人分守六門,盤問過往行人,箱籠包裹一概不準帶進帶出。聽逃出來的人說,城裡的那些亂黨這會兒正在掃蕩當鋪錢莊,四爺,您說說,這算什麼秋毫無犯?”
“或許他們覺得當鋪錢莊不算民間。”韓秀峰摸摸嘴角,突然起身道:“不過聽你這一說,我放心多了。他們就是一幫烏合之眾,彆看現在鬨得歡,但我敢打賭他們成不了事,說不定平亂的朝廷大軍還沒到,他們倒先鬨內訌了。”
“四爺,他們雖說是一幫烏合之眾,但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他們這會兒正在到處拉船上的水手和碼頭上的那些苦力入夥,說是要去攻周圍的州縣,要去攻蘇州,還說盤踞在江寧的長毛會派兵來接應。”
“說誰不會說,能不能做到則是另一碼事。”韓秀峰看著眾人,冷冷地說:“我剛才說反而不擔心了,不隻是因為他們就是幫烏合之眾,而是因為他們打的旗號。江寧城裡的那位洪天王都已經自立為王了,人家要建的是什麼都得聽天王的天國,不是為了反清複明,要建的也不是什麼大明國,換言之,他們就不是一個路子。”
潘二反應過來:“且不說江寧城裡的長毛被江南大營和江北大營死死卡在那兒不敢再輕易分兵,就算能分兵也不會來幫他們!”
“所以說他們成不了事。不過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畢竟眼前他們的確勢大,方圓兩百裡朝廷又沒幾個兵,周圍那些州縣說不定真能被他們給攻下來。”
“那怎麼辦?”張光生急切地問。
韓秀峰本來以為城裡的那些會黨隻是趁亂作亂,打劫點錢財,沒想到他們竟舉旗造反而且想反清複明,建什麼大明國。覺得總呆在這是非之地不是事,沉吟道:“他們反他們的,我們忙我們的。既然自來火鳥槍一時半會買不著,那就退而求其次買火繩槍。今天出門不合適,明天一早我們兵分兩路,我去租界找洋行買槍,你們去找船,等買著槍我們就回去。”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