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韓秀峰微微點點頭。
黃芸生緊張到極點,擔心眼前這位曾率一千鄉勇跟長毛真刀真槍乾過的兩淮運副問吳健彰的家人是怎麼出城的,正不曉得該怎麼解釋,韓秀峰又輕描淡寫地問:“花旗領事和花旗國的那個傳教士究竟咋說的,他們到底能不能把吳大人從廣東會館救出來?”
黃芸生沒想到韓秀峰連吳健彰被會黨關在廣東會館都曉得,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韓秀峰麵前,愁眉苦臉地說:“韓老爺,我家東翁真不知道劉麗川、李紹熙和李仙運跟天地會亂黨有勾連,真不知道他們竟早有反心竟敢犯上作亂。”
江海關監督這官雖然很肥但不好做,搞不好會身敗名裂,甚至會遺臭萬年,韓秀峰之所以答應徐師爺,一是許乃釗的公文都發來了,用不了幾天兩江總督的公文也會送到,就算想不做都不行;二是賣雞爽不但跟花旗人的關係不一般,應該能活著出來,而且賣雞爽一邊做著大清朝最肥的官,一邊跟花旗人合夥販賣大煙和各種洋貨,有的是銀子!
而他不但是上海現在品級最高的朝廷命官也最了解賣雞爽和會黨的情況,賣雞爽被花旗人救出來之後一定會想著怎麼才能脫罪,到時候他韓秀峰的折子就能決定賣雞爽能不能脫罪,換言之,這個竹杠有得敲!
正因為如此,韓秀峰並沒有讓黃芸生起來說話,而是品著香茗冷冷地說:“匪首李紹熙和李仙雲曾被你家老爺委以重任,招募青壯編練鄉勇。結果他們不是幫朝廷招募青壯,而是幫天地會亂黨招募青壯。這不是犯上作亂,而是叛亂!”
“韓老爺,您有所不知……”
“本官有所不知,本官知道的遠比你預料的多!”韓秀峰臉色一變,接著道:“你家老爺跟匪首劉麗川不隻是同鄉吧?據本官所知,劉麗川來上海時不止一次找過你家老爺,你家老爺甚至幫一點醫術也不同,甚至連江湖郎中都算不上的劉麗川謀了個行醫的差事。黃先生,你說說,犯上作亂的匪首不是你家老爺的同鄉,就是你家老爺器重的人,連作亂的那些會眾都是你家老爺編練的鄉勇。那些亂黨鬨成這樣,一句失察說不過去吧,就算說出去也沒人會信!”
江之昇等內務府派出的稅官雖然緊張但不害怕,畢竟這跟他們沒關係,甚至有的還暗暗幸災樂禍。
黃芸生則驚出了一身冷汗,耷拉著腦袋跪著不敢再吱聲。
“如果隻是剛才說的那些,你家老爺出來之後想想辦法,上峰或許還能幫著通融通融。可現而今又城裡的那些亂黨竟打算讓你家老爺做啥子‘大明國’的官,想起來了,好像是做上海都督。黃先生,你千萬彆說對此一無所知。”
黃芸生嚇得渾身像篩糠一般顫抖,他怎麼也沒想到韓秀峰連這都知道。江之昇等稅關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因為朝廷真要是究辦下來,他們這些在賣雞爽手下當差的很難說會不會被牽連。
“韓老爺,下官不知道,下官真一無所知。”江之昇急忙跪下道。
阿吉嘎也連忙跪倒韓秀峰麵前,苦著臉道:“韓老爺,下官祖上是跟太祖爺一道入關的,下官是滿人,出生正藍旗,下官最恨那些亂黨了,下官怎會去造反!”
“誰說你造反了,起來,起來說話。”韓秀峰放下茶杯,不緩不慢地說:“江兄,你也起來吧,本官已經查明劉麗川、李紹熙得亂黨犯上作亂與你等無關。身為稅官,你們並未守土之責,上海縣城失陷、江海關官署被搗毀,也與你等無關。”
“謝韓老爺,謝韓老爺!”
“韓老爺,要不是您明察秋毫,下官就算跳進黃浦江也洗不清。”
“好啦好啦,一個大男人,還是堂堂的朝廷命官,哭哭啼啼像啥樣,傳出去也不怕彆人笑話。”韓秀峰一邊示意他們坐下,一邊接著道:“江海關衙門被亂黨搗毀了,但關稅不能不收,稅款一兩也不能少,朝廷還指著用關稅去平亂呢。巡撫大人已命本官署理江海關監督,勞煩你們幾位把賬冊拿出來,本官要看看有多少應收卻沒收的稅款。”
“稟韓老爺,下官這條命是揀回來的,那會兒光顧著逃命,沒來得及拿賬冊……”
“賬冊沒帶出來?”
“沒來得及。”江之昇苦著臉道。
韓秀峰追問道:“那你總該曉得有哪些稅沒收吧?”
“下官記得一些,會黨作亂之前有十船英吉利商人的絲茶稅沒繳,折銀約四萬五千兩。會黨作亂之後這些天,攏共有十三艘洋船靠岸,其中英吉利國商船六艘,法蘭西國商船兩艘,花旗國洋船五艘,所運貨物有煙土、洋布,應繳納稅銀約八萬多兩。”
“上海縣城是被亂黨占了,但其它地方沒有,其它關口呢?”
“稟韓老爺,現如今正在課稅的就剩六個關口了,而且全是課國內商貨的稅。可吳大人身陷亂黨之手,連官署都被亂黨給搗毀了,江麵上又不太平,亂黨搶了好幾條船,所以那些關口這些天課的稅銀全沒解運過來。”
“大概有多少?”
“沒多少,下官估摸著也就七八千兩。”
許乃釗的公文裡說得很清楚,平亂的官軍亟需糧餉,要是糧餉接濟不上,那些丘八到了上海一定會生事。韓秀峰不敢在會黨的眼皮底下召集士紳商賈籌糧籌餉,可又不能什麼都不做,畢竟即將到來的官軍中有四川同鄉,沉吟道:“江兄,勞煩你趕緊差人去命各關口的幫辦委員和稅大使把稅銀解運過來。”
“運這兒來?”
“嗯,大軍最多三五天便能趕到上海城外,要是不趕緊準備點糧餉,成千上萬人吃啥喝啥?”
“嗻,下官這就去辦!”
“黃先生,本官是奉命來接管江海關的,不是來查辦你家老爺的。你剛才說早聽說過我韓秀峰,其實我一樣早聽說過你家老爺,而且很佩服你家老爺,畢竟跟洋人交涉不是件容易事,等你家老爺脫離險境,本官會想法兒幫著周旋,看能否幫你家老爺求個革職留任,就算求不著也要想法兒求個戴罪自贖,讓你家老爺接著為朝廷效力。”
黃芸生沒想到韓秀峰竟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猛然意識到不能沒點表示,急忙道:“謝韓老爺,謝韓老爺!等我家老爺出來,一定不會忘了您的大恩大德!”
“你先彆急著謝,茲事體大,我韓秀峰人微言輕,隻能儘可能幫著周旋,究竟能不能辦成,還得看上峰的意思,還得看你家老爺的運氣。”
“晚生曉得,晚生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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