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二人,天色也暗了,閉門謝客,不管誰來都不再見了。
再次回到正廳,二哥二嫂已經幫著張羅好一桌酒席,剛才一直沒露麵的杜三和潘二從內宅走了出來,看著他笑問道:“二弟,不會再有客了吧?”
“不會再有了,就算有也不會再見。”韓秀峰坐下笑道。
久彆重逢,杜三回想起當年一起去京城投供時的情景,一邊幫坐在主位的韓秀峰斟酒,一邊感歎道:“就缺大頭,要是大頭跟你一起回來,咱們兄弟就能湊齊。”
“是啊,就缺大頭。”韓秀峰接過酒杯,笑道:“他龜兒子的日子過得不曉得有多滋潤,不但娶上了媳婦,有了個閨女,還攀上了榮昌敖家的高枝,甚至做上了三等侍衛,真是傻人有傻福。”
“還不是你提攜的,要不是你,他龜兒子能過上現而今這好日子。”
“不隻是大頭,你我還不是一樣。”潘二舉起杯子,很認真很誠懇地說:“四哥,我敬你一杯。”
“行,先乾一杯!”
……
當年連路費都得省著花的難兄難弟,現而今都混出了人樣,韓秀峰同樣感慨萬千,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禁不住問:“大哥,你真打算等我把槍賣了,幫‘賣雞爽’收回槍款就回江蘇?”
杜三放下筷子,一臉無奈地說:“二弟,你是人在官場身不由己,我又何嘗不是!”
“你又不用領兵打仗,連現而今這都司都是記名的,不回去誰也不會說啥。”
“不回去是沒事,至於銀子,這兩年也賺了不少。可真要是不回去,江南大營的那些跑腿打雜采買的事就沒人乾了。我杜三能有今日,一是靠二弟你提攜,二是靠江南大營的那些同鄉關照,所以想想還是得回去,不能讓人家覺得我杜三隻認銀子不講義氣,不念同鄉之誼。”
“回去的這一路上不太平,你得小心點。”
“沒事的,我可以繞著長毛占的那些地方走,再說我有向帥給的關防。”杜三笑了笑,隨即好奇地問:“二弟,彆光顧著說我,你接下來有何打算,這團練究竟辦還是不辦?”
韓秀峰沉吟道:“這得看情形,要是貴州那邊的賊匪鬨得不是很凶,波及的地方不是很多,那這個團練自然也就不用辦。要是貴州的賊匪越鬨越凶,跟長毛一樣越做越大,我就不能坐視不理,畢竟這兒是我們的老家,可不能任由其做大之後竄入川東禍害家鄉父老。”
潘二禁不住問:“四哥,曹澍鐘會讓你辦嗎?”
“祥慶懶得管貴州的賊匪鬨多凶,但曹澍鐘一定不敢就這麼冷眼旁觀,我估摸著他應該會讓辦。”
“那我們啥時候辦,打算咋辦?”
“等曹澍鐘求咱們辦,”韓秀峰想了想,又說道:“再就是就算辦這團練,我也不打算率團勇出省幫同貴州的官軍攻剿,隻會幫著練幾營鄉勇,頂多幫著駐守通往貴州的幾處隘口。”
“四哥,你要是不領兵,那讓誰領兵?”
“長生,你真以為我精通兵法,真以為我是百戰百勝的常勝將軍?”韓秀峰反問了一句,若有所思地說:“貴州不但全是大山,而且我從未去過,人生地不熟,這仗咋打?所以不如練幾營鄉勇,交給洞悉民情、素諳地勢的貴州官員去攻剿。”
“張瑛?”潘二下意識問。
“從你打聽到的那些消息上看,署理川東道張瑛倒是個會領兵的。總之,貴州的賊匪要是越鬨越凶、越做越大,到時候我就想辦法招募編練兩三千鄉勇,讓高雲峰帶著去貴州平亂,到了貴州之後一切聽張瑛調遣。”
“這不便宜張瑛了嗎?”
“咱們現在首先想的是保老家平安,不是建功立業,也就談不上便不便宜誰的。”
“把自個兒編練的鄉勇交給貴州的官調遣,甚至要倒貼糧餉,曹澍鐘能同意嗎?”
“唇亡齒寒的道理他應該懂,應該會同意的。至於糧餉,可能需要川東道各州府墊一點,但隻要派鄉勇出省幫同貴州平亂,那先墊的糧餉早晚能賺回來。”
“咋賺?”
“我打聽過,張鍈曾在威寧做過一任知州,而威寧不但產銅,並且所產之銅為貴州之最!他在威寧知州任上為了把銅銷往中原,為了讓威寧的百姓多一條生計,曾倡修過雲南尋甸州至貴州威寧州的條道路,據說那條道路經過的偏僻小村都有客棧,都設有銅店。”
韓秀峰頓了頓,接著道:“鉛貴州產得更多,有銅有鉛便能鑄錢,而我們四川跟彆的地方一樣缺錢,據說甚至打算跟京城一樣開鑄大錢。我敢斷定,隻要貴州願意給銅給鉛,曹澍鐘一定願意派鄉勇去幫貴州平亂。這買賣不但不會虧,說不定還有得賺。更何況領兵的是貴州官員,不管這仗將來打贏了還是打輸了,都少不了他曹澍鐘的功勞。”
潘二沒想到打仗也是一筆買賣,禁不住問:“這事你跟曹澍鐘說了沒?”
“沒呢,這件事不急,我得先瞧瞧曹澍鐘這人好不好相處,能不能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