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剛退出大賬,伍濬祥和江宗海便跟了進來。
“誌行,鎮上的士紳聽說你明天早上走,正在找人趕製萬民傘,我曉得你不想節外生枝,趕緊差人去讓他們彆做。順便幫你做了個主,答應他們明天路過安穩時,在鎮上歇個腳,吃頓飯。”
“讓瓊甫兄費心了,要不是瓊甫兄發現及時,到時候我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其實收了也沒啥大礙。”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不收為好。”韓秀峰笑了笑,隨即看著江宗海道:“江兄,保甲局火器團的事我跟程祖潤說好了,你大可不必擔心。”
“謝大人。”
“這有啥好謝的,畢竟那些洋槍如何分配使用,籌辦團練時就已約法三章,我隻是兌現承諾。”
“那大人打算過完年抽調那幾個團解運軍餉,順便護衛您巡視夔州府各州縣的團練?”
“火器團自然是要去的,除了火器團之外,我打算抽調石龍、文經、地藏、玉皇、河神和觀音六團。可以讓各團監正或團正先帶親隨回老家過個團圓年,剩下的人正月十五前趕到巴縣就行了。”
各團的名字都有來曆。
因為鄉團沒有衙署,所以一般借用當地的廟宇,平時在地藏菩薩廟齊團操練的就叫著地藏團,在玉皇大帝廟齊團操練的就叫玉皇團。不像坊團、廂團以各自的坊、廂為名。
想到韓秀峰抽調的幾個團大多是巴縣的,江宗海不假思索地說:“抽調巴縣子弟也好,畢竟出那麼遠門,還是本鄉子弟可靠一些。”
“其實也隻有監正、團正和那些什長伍長是巴縣子弟,勇壯大多是湖廣人。眼看就要過年了,回頭你們跟那些監正團正說說,不能光讓那些湖廣的兄弟賣命不給人家盼頭。最後借過年這個機會,跟那些湖廣的兄弟說清楚,隻要在各團當三年差,期滿之後就幫他們落戶入籍。平時發的餉和賞錢讓那些兄弟彆亂花,隻要能把錢省下來,三年之後就能買幾畝地,娶個婆娘過日子。”
提起這個,伍濬祥不禁笑道:“那些個團首在各自老家都是一方豪強,給手下人點盼頭,幫著手下人落戶入籍真算不是什麼難事。”
“所以說領兵得恩威並施,不能光讓馬兒跑不給馬兒草。”
韓秀峰笑了笑,又說道:“再就是皇上賞賜的小刀、火鐮和大小荷包還剩二十幾件,原本打算走前賞給打仗出力的東西的。可想到過完年就得去夔州,而我又是奉旨督辦川東團練的,不能兩手空空去,所以就不賞了。”
“有功的都已經賞過了,剩下的留著賞給夔州的那些士紳。”
“我就是這麼想的,總之,這裡一切拜托二位了,我走之後多幫襯著點程祖潤,畢竟二位既是在給朝廷辦差,也是在保我家鄉父老平安。”
……
交代好一切,命陳虎等人降下帥旗和“欽賜色固巴圖魯”、“督辦川東團練”等幾麵銜旗,正準備跟費二爺一道回羊角村,潘二竟領著陳占魁和陳天如跟了過來。
“長生,你們這是打算去哪兒?”
“四哥,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唄,這還用得著問嗎。”
“陳占魁,陳天如,你們又是咋回事?”韓秀峰笑看著二陳問。
“稟韓大人,晚生聽說您過完年要率我文經團解運軍餉,晚生覺得用不著等到過完年再去巴縣拜見您,不如明天跟您一道回去。”
“韓大人,陳都司他們高升了,您身邊不能沒人伺候!”陳天如已急切地說。
“帶你們兩團走,你們兩個團一百多號人,我養得起嗎?”韓秀峰反問了一句,又半開玩笑地說:“何況你倆恨對方甚過恨賊匪,要是打起來我和長生想拉也拉不住。”
陳占魁被調侃得麵紅耳赤,急忙拱手道:“大人放心,晚生識大體顧大局,當差的時候不會跟他計較。我跟他的賬,等將來辦完差回了老家再算!”
“韓大人,我一樣,隻要他不招惹我,我一樣不會招惹他,我們兩家的事將來回老家再說。”
“究竟多大的仇,還將來回老家再說。你們既是同鄉又是同宗,這麼鬥下去也不怕人家笑話,何況就算有仇,這冤冤相報何時了?”韓秀峰緊盯著二人,很認真很嚴肅地說:“想跟我當差不是不可以,但得先把之前的恩恩怨怨了結掉。你們不怕彆人笑話,我韓秀峰丟不起這個人!”
“韓大人,您是不曉得他爹哪會兒……”
“打住,彆跟我說這些,我韓秀峰既不是父母官,也斷不了你們的家務事。你們兩家之間的賬究竟咋算,你們自個兒找個沒人的地方慢慢算,等算清楚了,把恩怨了結了再來找我。”
“韓大人……”
“長生,走,彆管他們。”
見韓秀峰轉身而去,潘二急忙跟了上來,一直走到村口才忍不住問:“四哥,你咋突然想起去夔州,甚至打算去湖廣的?”
“一是跟你一樣,在外為官久了在家呆不住;二來古人雲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我韓秀峰算不上飛黃騰達,也兼濟不了天下。但現而今有這‘督辦川東團練’的機會,還是想為保家鄉父老平安做點事。”
潘二下意識問:“相比貴州的教匪,長毛才是心腹大患,你不去夔州瞧瞧不放心?”
“是啊,要是夔州堵不住,等長毛竄入我巴縣就麻煩了。”韓秀峰輕歎口氣,接著道:“再就是京裡的朋友在信中說,對我有提攜之恩的肅順跟我的另一個朋友竟水火不容,守完製之後要是回京想謀個缺不能,但一定會夾在他們中間左右為難,所以我得早做打算,借解運餉銀的機會去湖廣碰碰運氣,看將來能不能在湖廣謀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