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日,又糾約二三百人扒城,經參將淩芳與紳士歐陽泉等,迎擊跌斃。初九日,該夷由十三行河麵駛至,直撲東定台。經兵勇轟壞兵船,並斃其水師大兵頭哂嗎糜咯喱,夷匪傷亡四百餘名。現在臣等堅守舊城,並調集水陸兵勇二萬餘,足敷堵剿。”
看到這兒,文祥也看不下去了,扔下折子道:“巴夏禮跌斃,西馬縻各被擊斃,還陣斬夷匪四百餘。究竟有沒有陣斬那麼多夷兵他可以隨便寫,反正一時半會也很難查實。但英夷領事巴夏禮和英夷水師頭目英西馬縻各要是死而複生,他到時候該如何收場!”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但現在他不管怎麼信口開河,皇上都會相信,就算明知道他在信口開河也隻能相信。”
“此話怎講。”
“不信又能怎樣,要是換個人去接任,且不說趕到廣州最快也得兩三月,就算明天能到任難道還能乾得比他更好?”
文祥反應過來,苦著臉問:“誌行,你是說皇上明知道他是在信口開河也不會怪罪他?”
韓秀峰沉吟道:“隻要能撐過去,皇上不但不會怪罪,或許還會升他的官。畢竟他能撐到現在實屬不易,隻是不曉得還能撐多久。慶賢他阿瑪的前車之鑒擺在那兒,我估摸著他撐不下之日,就是他被革職逮問之時!”
“誌行,他將來會落得什麼下場是他的事,當務之急是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文祥越想越擔心,緊盯著韓秀峰憂心忡忡地說:“你現在掌管‘厚誼堂’,打探整理驗證夷情本就是你份內之事。要是上折子拆穿他的鬼話,皇上一定不會高興;可要是什麼也不做,當沒看到這道折子,當著什麼也沒發生,到時候不但他會倒黴,你一樣難辭其咎。”
“博川兄,這你大可放心,我並非什麼也沒做。”
“你做什麼了?”
“我已命雲清急赴廣東,命始真趕赴上海,去瞧瞧事情是不是跟他在折子裡所奏的這樣,要是一切屬實自然好,要是局勢一發不可收拾也可相機行事。”
文祥驚詫地問:“誌行,你該不會連雲啟俊和令妹的話都不信吧?”
韓秀峰接過折子,意味深長地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還是派人去瞧瞧的好。”
文祥猛然反應過來,哭笑不得地說:“明白了,你這是裝裝樣子,看似做了不少,實則什麼也沒做!”
“裝裝樣子總比啥也沒做好,至少不用擔心葉名琛的鬼話將來被拆穿之後,咱們‘厚誼堂’被牽連。”
“你還真是個會做官的,要是沒猜錯,跟軍機處那幾位大人稟報時也沒把話說死吧。”
“這是自然。”
看著韓秀峰理所當然的樣子,文祥終於明白了韓秀峰為何讓他看這道折子,又為何跟他說這些,不禁苦笑道:“受教了,不過文祥愚鈍,老弟你這一套我文祥學不來!”
“學不來也得學!”
韓秀峰緊盯著他,誠懇真摯地說:“博川兄,文中堂走了,肅順大人也不曉得是不是因為被人挑撥,待我也大不如以前。廣東那邊又如此吃緊,我估摸這才是剛剛開始,可以說‘厚誼堂’已經到了最難的時候,上上下下、京內京外那麼多人,今後全指著老兄你。”
“指著我,我又能做什麼?”
“做官,做大官!”
“又來了,等我能遮風擋雨,真不曉得等到猴年馬月。”
“可對我們而言,有盼頭總比沒盼頭好。”
這兒是太仆寺,不是‘厚誼堂’,韓秀峰擔心牆外有耳,不想再繞圈子,直言不諱地說:“博川兄,要是沒記錯口外的統轄總管是察哈爾都統兼任的,外頭那些從口外來的文武官員,也全是察哈爾都統送來引見補用的,並且按例左右兩翼馬廠的職官得由察哈爾人充任,所以我覺得隻要履曆上沒把名字、年紀寫錯,就照著察哈爾都統的意思趕緊交吏部引見補用。”
文祥正打算做一個稱職的太仆寺少卿,所以才挨個兒召見從口外來補缺的候補候選官員,仔細詢問馬廠上大事小事,並且已發現有兩個不但目不識丁甚至糊塗透頂,正打算讓那兩個蠢才滾蛋,沒想到韓秀峰竟會這麼說。
他想想還是不甘心,禁不住問:“什麼照察哈爾都統的意思,那還要我太仆寺做什麼樣?”
“要是駁回一兩個,人家會再送一兩個來,反正隻能用察哈爾本地人,用誰不是用?”
“可是……”
“博川兄,沒那麼多可是,多一個朋友總比少一個朋友好,何況人家還是都統。”見文祥欲言又止,韓秀峰話鋒一轉:“彆忘了我一樣是太仆寺少卿,這件事我一樣有權過問。”
“好吧,聽你的行了吧,剩下的那幾個也不見了。”
“這就對了嘛,你在這兒又能呆多久,無過便是功,犯不著因為這點事得罪人。”韓秀峰拍拍他胳膊,又一臉無奈地說:“我原本沒打算來點卯,結果因為皇上打算賞我個舉人出身,被肅順架在火上烤,今後一言一行都得謹慎謹慎再謹慎,所以你得找點事給我做做。”
“該做的事你又不讓做,我去哪兒給你找事做?”
“隨便找點事,裝裝樣子也行。”
見韓秀峰不像是在開玩笑,文祥又問道:“皇上賞你舉人出身跟肅順又有什麼關係,你又怎麼個被他架火上烤的,我怎麼一點消息也沒聽說?”
韓秀峰苦笑道:“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等皇上降下諭旨你就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