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俊說走就走,英毓想攔又不敢攔,頓時急得團團轉。
石讚清不但做過父母官,而且對韓秀峰太了解了,很清楚韓秀峰真正想巡視的是什麼,連忙道:“大人,要不這樣,您趕緊去大沽口拜見韓大人,天津城防交給下官。”
“那一切就仰仗老兄了。”
“談不上仰仗,這本就是下官份內之事。”
……
欽差微服私訪,不曉得有多少人要倒黴。
英毓一刻不敢耽誤,連行頭都顧不上換,就命轎夫抬著他趕緊去追恩俊。可恩俊和隨行的馮小鞭等人不但騎的是快馬,而且是一人三匹馬,幾個腳夫腿都快跑斷了也追不上,直到太陽落山才趕到大沽口炮台。
“欽差大人呢,有沒有見著欽差大人?”隨行的家人拉著一個綠營兵勇氣喘籲籲地問。
在炮台下翻了半天地,扛著鋤頭正準備回營的兵勇被問得一頭霧水,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英毓急了,鑽出轎子問:“那你有沒有見過官老爺,有沒有見過穿黃馬褂的侍衛?”
兵勇不認得他,也搞不清他是多大的官,隻能苦著臉道:“稟大老爺,小的在這兒乾了一下午活兒,除了大老爺您沒見著有官老爺來,也沒見著穿黃馬褂的侍衛。”
“那……那有沒有見過陌生人?”
“陌生人?”
“就是看著麵生的!”
“生人,生人倒是見著幾個,不過他們不是官老爺,他們是做買賣的。”
英毓心想十有八九是微服私訪的韓秀峰,又追問道:“他們什麼時候來的,什麼時候走的。”
“吃中午的時候來的,轉了一圈兒就走了,走前還跟我們討水喝。”
“他們有沒有上去?”英毓抬起胳膊指指炮台。
“上去了,說是上去看景兒,真不曉得有什麼好看的。”
“誰讓他們上去的?”
“上頭就幾尊鐵炮,他們又偷不走,就算有本事扛走也不值幾個錢,村裡的孩子天天跑上頭去玩,沒人管,也就沒讓不讓這一說。”
英毓徹底服了,不過想到就算倒黴也是護理天津鎮總兵保定營參將嶽克清阿倒黴,跟他這個天津道沒什麼關係,立馬換了個問題:“有沒有看見他們往哪兒去了?”
“好像去了於家堡去。”
……
大沽口兩岸的炮台是道光二十年英夷起釁時修築的,那會兒為防範英夷由此去犯京城,時任直隸總督訥爾經額除了調集本省的綠營來援之外,還奏請朝廷從察哈爾、黑龍江、吉林、山西、山西調來近萬綠營和八旗。
其中,駐大沽口的兵約三千四百多人,剩下的兵勇全駐紮在大沽口後路各村莊,隨時準應援。
兵力雖多,但隻是戰時臨時調集的。
為解決大沽口常駐兵力不足的問題,訥爾經額在炮台竣工時奏請朝廷改大沽兵製,將天津鎮的大沽營升為大沽協,分左右二營,共有兵勇一千六百餘人。
三年前,夷酋包令率四艘炮船來大沽口,朝廷跟道光二十年時一樣從各地調來近萬兵馬,後來包令揚帆南返,朝廷便命從各地馳援大沽口的兵勇回去了,現在守大沽口的隻有大沽協的左、右二營,不過轉了一下午,韓秀峰發現肯定沒一千六百兵,兩個營加起來最多八百人,其中大多打不了仗。
就在他琢磨著這個奏折怎麼寫之時,院子外麵傳來一陣喧鬨聲。
緊接著,早已換上便服的恩俊走進來笑道:“四爺,該來的全來了,不該來的也來了,這是名帖,見還是不見?”
韓秀峰接過名帖,湊在油燈下一份一份挨個翻開看完,權衡了一番抬頭道:“先見自個兒人,請另外幾位先去正廳稍候。”
“行,我這就去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