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英明!”
“這算什麼英明?”肅順不無自嘲地笑了笑,接著道:“與西夷交涉,跟西夷的事,在諭旨中沒法兒寫。你回頭給他寫封書信,他到上海之後該做些什麼,一五一十跟他交代清楚。最好命‘厚誼堂’上海分號全力協助,隻有知己知彼,他這差事辦起來才能雙手。”
“下官明白,下官遵命。”
“再就是天津海防,你從天津和保定上的折子皇上都讓我看了,正如你所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該做的準備還是得做。天津那邊缺些什麼,人也好,錢糧也罷,趕緊開口,我去跟陳孚恩說,讓他儘快辦理。”
韓秀峰早有準備,從懷著掏出一份在保定擬的清單道:“天津那邊需要些什麼,秀峰全列下來了,請大人過目。”
“好,我先瞧瞧。”
……
在海防事上,肅順真叫個從善如流,看完清單便差人送給兵部尚書陳孚恩。至於光靠直隸糧道撥給的那點糧餉遠遠不夠,得讓長蘆鹽運司和天津府協濟的事,他一樣差人去讓穆蔭和杜翰兩位軍機大臣趕緊辦。
韓秀峰看得暗暗咂舌,心想他現在雖不是大學士卻勝過大學士,雖不是軍機大臣卻勝過軍機大臣。相比之下,彭蘊章那個首輔真名不副其實。
肅順不知道韓秀峰在想什麼,打發走去傳話的家書,突然問:“誌行,我記得你好像曾派過一個人去了上海?”
“稟大人,確有此事。”
“那人姓什麼叫什麼,究竟是何出身?”
“姓劉,名山陽,舉人出身,在四川時曾隨秀峰防堵過貴州剿匪,後來又隨秀峰率川東團勇赴湖北協剿過長毛。”
“想起來了,你保奏的折子裡好像有他。”肅順摸摸嘴角,又輕描淡寫地說:“名不正則言不順,可不能讓他為朝廷辦差卻沒個正兒八經的差事。回頭差人把他的履曆送來,我看看能不能幫他在內務府謀個差事。”
“謝大人關照!”
“這有什麼好謝的,之前隻要是進了‘厚誼堂’的人,皇上全賞了差事,我隻是按例辦理。”
韓秀峰意識到他原本是不想管“厚誼堂”的,可現在洋人大軍壓境,由不得他這個兼管理藩院和鴻臚寺事務的禮部尚書不管,所以連“厚誼堂”的人都能跟著沾光,
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早就嗬欠連天的鄭親王起身道:“雨亭,你忙你的,我們先出去透透氣。”
不等肅順開口,韓秀峰急忙起身道:“下官恭送二位王爺。”
“留步留步,辦正事要緊。”
恭送走兩位“甩手王爺”,肅順接著道:“誌行,正如你在折子中所奏,西夷真要是北犯直隸,這天津能否守住,靠的不是大沽協那兩營兵,一樣不是天津鎮那些不堪大用的丘八,說到底還得靠京營,得靠南苑的那些馬隊。”
“大人是說……”
“南苑那邊我不方便去,跟僧格林沁手下的那些驕兵悍將也不熟。他們能剿得了長毛,但究竟能不能對付西夷,我心裡真沒底,所以南苑和僧格林沁那邊全靠你。太仆寺那邊不用再去點卯了,陪祭那些事也彆管,得空多往僧王府跑跑,多跟他說說西夷的事,將來真要是有戰事,免得他剛愎自用,輕敵冒進,到時候一敗塗地!”
“秀峰明白。”
“再就是戶部郎中榮祿你認不認得?”
韓秀峰大吃一驚,下意識問:“大人怎會突然問起他?”
肅順看出韓秀峰不但認得榮祿,很可能還有些交情,直言不諱地說:“皇上念他是忠烈之後,擢升他為郎中,管戶部銀庫。可他倒好,深受皇恩卻不思報銷朝廷,竟敢夥同銀庫胥吏差役監守自盜,中飽私囊!”
“竟有這樣的事,他膽子也太大了!”韓秀峰不認為肅順會冤枉榮祿,一是榮祿雖有點家底兒,但開銷一樣大,再沒進項真會坐吃山空;二來銀庫郎中本就不是那麼好做的,隻要是坐在那位置上的人,想做清官都做不成。
“看在你的麵子上,我放他一馬。”肅順深吸口氣,接著道:“不過吐進去的銀子,得給我一兩不少的吐出來!再就是戶部這差事他彆指望再乾了,讓他自個兒找個由頭請辭,給他死去的阿瑪留幾分臉麵,也給皇上留幾分臉麵,免得那些個喜歡嚼舌頭的人在背後議論皇上無識人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