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籍的翻譯堂內倒是有幾個,可他們誰也不願意去。一是太平日子過慣了,不願意再涉險;二來他們就算回去也隻能在黃大人麾下效力,卻不能在本省為官,覺得回廣東老家沒啥前途。”
周興遠反應過來,禁不住問:“劉先生,四爺是打算從咱們這兒調人,打算讓咱們幾個去廣東?”
“四爺沒這個打算,四爺說咱們‘厚誼堂’本就是個不在經製內的衙門,當年設立隻是權宜之計。現在廣東形勢突變,廣東分號已沒存在的必要。乾脆讓雲清兄隨黃大人赴廣東,並命廣東各分號的文武官員,今後全受黃大人節製。”
“四爺打算裁撤廣東分號?”
“也算不上裁撤,隻是換個上官。”
劉山陽頓了頓,接著道:“再就是咱們上海分號,今後一切都聽薛大人的。廈門、福州、寧波三分號,今後也歸薛大人節製。並且咱們今後無需再打探得那麼詳細,隻要搞清楚英、法兩國聯軍何時北犯直隸即可。”
“全聽薛大人的,那再有夷情要不要向四爺稟報?”蘇覺明苦著臉問。
“薛大人讓稟報咱們就稟報,薛大人不讓稟報咱們就不稟報。”劉山陽頓了頓,又強調道:“四爺在信裡說得很清楚,‘厚誼堂’本就是朝廷的,又不是他的,所以請諸位不用多想。”
“可是……”
“彆可是了,一切遵照辦理就是。”劉山陽不想告訴他們四爺已心灰意冷,不想告訴他們四爺正在做最壞打算,更不想告訴他們朝廷一心剿長毛,根本沒把洋人當回事,甚至沒把洋人當敵人,各分號把夷情打探的再清楚也沒用,暗歎了一口氣,便看著任鈺兒道:“鈺兒,四爺讓我問問你,今後有何打算。”
任鈺兒楞住了,遲疑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問:“劉先生,我四哥為何讓您問這個?”
“你四哥也是替你著想,你終究是個女子,可不能再這麼拋頭露麵,何況現在上海這邊又沒啥差事了。你要是想回海安,我請周兄差人送你們回去。你要是想回揚州老家,四爺會幫你給郭大人寫封書信,保證回去之後沒人敢欺負你。”
任鈺兒既不想回海安,更不想回揚州,忍不住抬頭道:“劉先生,我哪兒都不想去,我就呆在這兒幫我四哥看家。”
劉山陽不想跟她繞圈子,直言不諱地說:“鈺兒,你知書達理,應該知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的道理。所以你四哥在信中說了,你哪兒都可以去,唯獨不能再呆在上海!”
“為什麼?”
“你說呢?”劉山陽反問道。
任鈺兒沒想到劉山陽會這麼問,想了好一會兒才猛然反應過來:“您說得對,我哪兒都可以去,唯獨不能呆在這兒。”
“會館和後麵的宅子,我會幫四爺看著,家裡的銀子你全帶走。覺明,要是沒記錯,分號公賬上還有兩千多兩,你回頭取一千兩交給任小姐。”
“遵命,我待會兒就去取。”
任鈺兒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緊咬著嘴唇想了良久,抬頭問:“劉先生,我可以走,能不能讓三姑和我弟留在這兒?”
“可以,不過她們娘兒倆留在這兒,你孤苦伶仃一個人能去哪兒?”
“去京城,去找我四哥!”
“不合適。”
“有何不合適的?”
“四爺……四爺已經把能走的人全打發回了老家,翠花都帶著兩個娃跟王千裡的家眷一起回海安了,你這個時候去京城是不是不太合適。”
彆人或許想不通韓秀峰為何要把人往老家趕,三天兩頭去洋人領事館的任鈺兒很清楚韓秀峰的良苦用心,權衡了一番毅然道:“劉先生,您彆勸了,越是這個時候我越要去。您知道的,我不但懂英吉利的語言文字,還能聽懂一些法蘭西話,我去京城一定能幫上忙的。”
見劉山陽若有所思,任鈺兒又急切地說:“何況有件事我一直想辦卻沒機會辦。”
“啥事?”
“連兒是我從京城帶出來的,她膽小不敢跟彆人回去,我得把她送到她娘身邊。”
“好吧,既然你決心已定,那就趕緊安排好家裡的事,然後趕緊去京城。局勢變化太快,誰也不曉得這海路過幾天會不會像現在這般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