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總算來了,彭蘊章心裡咯噔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朝門外看去。
……
因為離得遠,韓秀峰對此一無所知。
上午帶著柱子和餘鐵鎖巡察九門,說是九門,其實隻巡察了四個宮門,畢竟南苑太大了,真要沿著宮牆巡察一圈最快也要兩天。
原來的馬甲、門軍全趕走了,後來招募的正在校場操練,現在負責把守宮門的全是苑內皂隸和入內私墾卻交不起地丁銀及地租百姓。反正換上號衣誰也分辨不出來,更何況那些宮門也沒啥好守的,隻是裝裝樣子。
下午回校場接著看河營兵勇和八旗馬甲門軍操練,直到太陽落山,才回到舊宮的臨時衙署。
任鈺兒剛從圓明園覲見過皇後娘娘回來,一邊幫他盛飯,一邊興高采烈地說:“四哥,我不但見著了皇後娘娘,也見著了懿妃娘娘,原來皇後娘娘和懿妃娘娘跟我差不多大,拉著我問這問那,聽說我還待字閨中,竟跟我開起了玩笑。”
“開啥玩笑?”
“懿妃娘娘說咱們大清隻有命婦,不設女官。說我為朝廷效力,朝廷卻沒法兒賞,隻能求皇上幫我物色個好夫君,嫁個好人家。”
“要是能獲皇上賜婚,那也是難得的榮耀。”
“就是開個玩笑,皇後娘娘和懿妃娘娘身份雖尊貴,可她們一樣是女子,除了說這些還能說什麼。”任鈺兒放下盛好的飯,擦了擦手,竟跑進房裡捧出兩匹緞子,得意地笑道:“四哥,這些全是皇後娘娘賞的,說賞我做幾件合身的衣裳。”
韓秀峰好奇地問:“懿妃娘娘呢,懿妃娘娘有沒有賞賜?”
“懿妃娘娘是碰巧遇上的,我覲見時她正好帶著小皇子去給皇後娘娘請安,她好像聽皇後娘娘提起過我,見皇後娘娘賞賜這兩匹緞子,就把頭上戴的這個釵子拔下來賞給了我。”任鈺兒說完,竟扭過頭讓韓秀峰看。
“不錯,好看。”
“真好看?”
“騙你做啥,你嫂子要是曉得,一定會很羨慕。”
任鈺兒拔下懿妃娘娘賞的點翠銀發釵,正準備說送給琴兒嫂子,小山東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四爺,不好了,出大事了,天津失陷,您在保定提攜的那幾位遊擊、都司、千總全戰死了!”
韓秀峰顧不上再吃飯,驀地起身問:“什麼時候的事兒,天津有沒有失陷?”
“天津還沒有,不過那是一天前的消息,也不曉得天津這會兒的情形。”小山東擦了把汗,從懷裡掏出一疊林慶遠幫著謄抄,然後偷偷捎出來的奏報和諭旨,氣喘籲籲地說:“這裡頭有一道諭旨,我本來早回來跟您稟報的,就是因為等這道諭旨給耽誤了。”
“你先去歇口氣,天津的事千萬彆張揚。”
“明白。”
打發走小山東,韓秀峰湊到抗風洋燈下,緊鎖著眉頭一份一份仔仔細細看了起來。
從崇厚的密折和譚廷襄等人的奏報上看,大沽口確實已失陷!
之前自以為是的譚廷襄終於知道了洋人的厲害,在奏報中說:官軍萬斤及數千斤之炮,轟及船板,僅止一二孔,尚未沉溺,而北炮台三合土頂被轟揭去,南炮台鑲砌塌卸小半,炮牆無不碎裂。我之大炮不及其勁捷,船炮兩邊齊放不能躲避……
還稱“伏念兵勇潰散,實因夷炮迅捷,受傷太多,不能立足”,說什麼“兵既不能立足,勇即相繼退散,臣等在後督戰,立斬二人,仍不能竭”,於是跟著一起逃命了。至於後路的近萬兵勇,也正如之前所料還沒見著洋人就全跑了。
韓秀峰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果,隻是沒想到譚廷襄竟如此無能,走到門邊遙望著東方沉默了良久才凝重地說:“沙春元、陳毅和陳榮等人既死得其所,也死得冤啊!”
“四哥,沙春元是誰?”任鈺兒小心翼翼地問。
“我巡視海防時保舉的守台遊擊,是我把他們送上戰場的,他們沒給我丟臉,全是好樣兒的,可我卻對不起他們。”
“四哥,我知道您重情重義,可現在不是傷心難過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如何應對。”
“皇上震怒,下旨將直隸提督張殿先、天津鎮總兵達年、大沽協副將德奎,革職逮問。並命僧王為欽差大臣,命托明為直隸提督,率兩千京營兵和在咱們南苑操練的馬隊馳赴天津,這會兒應該正忙著為開拔做準備,最遲明兒中午就會啟程。”
韓秀峰低頭看了一樣林慶遠偷偷幫著抄的諭旨,接著道:“皇上還命惠親王為團防王大臣,總管京師關防。從今兒個開始京師戒嚴,五城都得設團防局。”
“沒您的差事?”
“咱們的差事就是辦好現在的差事,”韓秀峰想了想,隨即抬頭喊道:“小山東,傳令,從今兒個開始所有人都不得出營,誰要是膽敢私自離開營房或校場,以臨陣畏縮論處!”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