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是天津縣召集的工匠,正在打造攔河木筏。”
想到海口這麼寬,僧格林沁陰沉臉道:“木筏無用,停工!”
“停工?”史榮椿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忍不住提醒道:“王爺,木料已運來不少,天津府和天津縣還在想方設法采辦,就這麼停工,就這麼不用,未免太可惜。”
“木料有彆的用場,比如修築寨牆,又比如修築防炮洞,木筏就不用再造了,多鑄造些鐵戧才是真的。”
“遵命。”
……
對於韓秀峰這個招呼不打一聲就往炮台跑的不速之客,僧格林沁的心情無比複雜。他很清楚韓秀峰不會無緣無故來,十有八九是奉皇上之命來的。他既不喜歡被指手畫腳,更無法接受皇上對他不太放心的事實,很直接地認為皇上之所以命韓秀峰來,一定是怡親王、鄭親王和肅順等人奏請的。
讓他更鬱悶的是,遇上這種事既不能發牢騷,也不好發牢騷。
畢竟剛才那十幾尊洋炮是韓秀峰的人送來的,正在趕工的南北兩岸炮台也是照著韓秀峰年前巡視海防時繪製的圖紙修築,甚至連親衛們所用的自來火洋槍都是從韓秀峰推薦去南苑效力的河營兵勇們手裡弄來的。
就在他很煩韓秀峰,卻又拿韓秀峰無可奈何之時,韓秀峰正坐在距北岸炮台不遠處的一間民房門口,邊喝茶邊跟富貴說話。富貴的二兒子吉祥,正忙著同主家一家準備午飯。
“四爺,咱們吃咱們的,真不用等榮老爺他們?”
“他們帶了乾糧,不用管他們。”
富貴想想又忍不住問:“四爺,早上出來時聽崇厚大人說,僧王每隔天就會過來巡視。要是遇著了,咱們要不要去拜見?”
“真要是遇著了,自然要拜見。”
“咱們在他眼皮底下轉悠,他會不會不高興?”
“所以咱們得躲著點,能不見就不見。”韓秀峰放下茶碗,看著在村口嬉笑打鬨的幾個孩童,想想又苦笑道:“一次也就罷了,要是總在他眼皮底下轉,見著之後這話還真不大好說。”
“那怎麼辦?”
“他不是缺錢缺糧嗎,咱們大可在錢糧上做點文章,真要是遇上了,就說是給他送糧餉的,至少麵子上能過得去。”
“糧我知道,皇上本就命您會同崇厚大人幫著籌糧,可在錢從哪兒來?”
“戶部啊,這得罪人的差事本就是肅順硬塞給我的,回頭給他去封信,請他再給通州的總糧台下撥軍餉時,多多少少給我留點。再請他想法幫我跟皇上討個順道解運軍餉的差事,這麼一來就名正言順了。”
“還是四爺您有辦法。”
“彆恭維了,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其實僧王心裡跟明鏡似的,事到如今隻能求個麵子上能過得去。”
“這倒是,畢竟您是奉宸苑卿,不會無緣無故跑這兒來。”
“不說這些了,還是說說你吧,接下來有何打算。”韓秀峰笑問道。
富貴等了幾天,總算等著這個機會,急忙拱手道:“四爺,我沒什麼出息,肚子裡也沒多少墨水,能有今日全是您提攜的。這回籌辦洋炮雖立了個小功勞,可就算皇上加恩,這官我還能做多大?”
“接著說。”
“不怕四爺您笑話,我現在腸子都悔青了,當年真不該讓吉祥跟我一道去福建。有您和文大人關照提攜,吉祿不用我再操心,可吉祥卻一事無成,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所以想求您和文大人幫幫忙,看能不能幫吉祥也謀個差事,我做不做官無所謂。”
韓秀峰抬頭看看一臉緊張的吉祥,不禁歎道:“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讓四爺見笑了,我現在沒彆的想法,就剩吉祥這樁心思。”
“吉祿能做上南苑主事,那是因為在書肆效力了好幾年,就算沒功勞也有苦勞。吉祥跟著你雖一樣是在為朝廷辦差,可他沒個官身,不在厚誼堂的官員名冊上,皇上壓根兒就不知道有吉祥這麼個人。”
韓秀峰頓了頓,接著道:“所以想一步登天有些難,如果能吃得了苦,我倒是能想想辦法,看能不能送吉祥去宮裡當差,先從藍翎侍衛乾起,先踏踏實實乾幾年。”
不等富貴開口,吉祥就急切地說:“我能吃苦,韓大人,我聽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