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惠親王,在惠親王身邊幫了兩天閒,韓秀峰終於明白鄭親王和肅順等人為何那麼不放心了。
當年林鳳祥、李開芳率北犯直隸,京城岌岌可危,皇上諭令設京師巡防處,統一調遣京師、直隸、山東、河南及關外的各路兵馬,並籌劃軍械糧餉,訓練各地團防,緝拿長毛細作……
除了巡防王大將軍之外,最多時設參讚大臣、王大臣十餘名,均是皇上特簡的王公重臣,設監印官四名、翼長若乾,辦事官四十八名,看守文卷官六名,供事五十四名,胥吏差役近百,
可隨著林鳳祥、李開芳相繼被生擒,這個權傾朝野的臨時衙門就被裁撤了,其糧台款冊交戶部,審案卷宗交刑部,兵馬冊籍及所有文案物件交步軍統領衙門。
現在,皇上雖命惠親王為巡防王大臣,卻沒下旨重設京師巡防處,光靠惠親王一個人真管不過來那麼多事。
這些天,惠親王都沒怎麼出過門,光忙著在府內看各衙門和各營所呈的奏報了,而那些奏報無一例外的是要錢要糧!
本就被搞得焦頭爛額的惠親王,見皇上命韓秀峰前來聽用,並且是肅順親自送來的,乾脆把幫各軍討要糧餉的差事推給了韓秀峰。
韓秀峰隻能硬著頭皮持蓋有巡防王關防的公文去戶部,可肅順到任以來絞儘腦汁收羅的那點銀子,全撥給僧格林沁充軍餉了,戶部銀庫裡空空如也,跟兩位侍郎磨了兩天,也隻領著一疊拿出去都不曉得有沒有人願意收的寶鈔。
但韓秀峰並沒有因此灰心喪氣,不是因為彆的,而是深知天津那邊的形勢刻不容緩,現在所做的一切隻是臨時抱佛腳,真要是開仗,戰事真要是糜爛到那一步,彆說沒錢糧,就算有錢糧現在做準備也來不及。
就在他把一疊如廢紙般地寶鈔交給惠親王的幕友,算是交了差,如釋重負地走出王府時,守在外頭等候的小山東便迎上來道:“四爺,天津急報,僧王跟洋人開打了!”
儘管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但想到皇上和鄭親王、怡親王等王公大臣還在猶豫讓不讓英佛二夷使臣上岸,天津那邊居然已經開仗了,韓秀峰還是覺得有些意外,急忙把小山東拉到一邊問:“你咋曉得的,誰送回的急報?”
“稟四爺,消息是王老爺差人送回來的,榮祿老爺一收到消息,就趕緊進城來尋咱們,先來的這兒,聽說咱們去了戶部便追到戶部,再後來又從戶部追到這兒。”
“他人呢?”
“這兒人多眼雜,他先去會館了,說是在會館等您。”
韓秀峰意識到僧格林沁和直隸總督恒福的奏報還沒到,更重要的是這仗打贏了一切好說,要是打輸了,那他們就是擅自開仗,輕啟戰端,到時候革職是輕的,所以也不能輕易上奏。
沒得旨就開打,這是賭上身家性命!
韓秀峰一連深吸了幾口氣,爬上馬車道:“走,去會館。”
……
火急火燎趕到會館,隻見榮祿正緊張地在花廳裡踱來踱去。
正廳的香案上煙霧繚繞,虛開著大門的鄉賢祠裡也彌漫著輕煙,一看就曉得他擔心大沽口那邊的戰事,可在這兒乾著急又沒用,隻能上香祈求各路神仙和供奉在鄉賢祠裡的那幾位武將保佑。
“誌行兄,您總算回來了!”
“千裡差人送回的急報呢?”
“哦,在這兒。”榮祿急忙從袖子裡掏出王千裡差人送回的書信,隨即示意小山東去外頭守著。
韓秀峰接過信,正準備拆看,榮祿便急切地說:“昨兒下午,夷酋何伯先是派三隻蒸汽炮艇衝入口內,破壞攔河鐵鏈。見使勁渾身解數也隻拆毀掉一道,又親率‘鴴鳥’號和“負鼠”號等各艦向橫鎖海口的鐵鏈進逼,並下令炮擊我兩岸炮台。
僧王當機立斷,親自坐鎮炮台命眾將士回擊,各營大小炮位,環轟疊擊,擊損西夷大小炮艦多隻,令其不能行走,餘船皆豎白旗。沒曾想他們竟還不死心,又從側翼炮轟我炮台,並派五六百兵乘小舢板乘機登陸。
好在僧王早有準備,當即傳令命埋伏在炮台下的各營將士回擊,抬槍、鳥槍齊放,傷斃洋兵兩百餘。激戰至黃昏,來犯的夷艦‘鴴鳥’號被擊毀,‘茶隼’號和‘庇護’號被擊沉,還有幾擱淺,夷酋何伯生死不明。”
想到南北兩岸炮台的布置,韓秀峰看著信道:“他們想登岸哪有那麼容易,尤其南岸三座炮台,營牆外皆為一片泥濘地,並有三道水壕。他們登岸之後便會陷入泥濘,行動不便,隻會成為我守台將士的活靶子。”
“開頭打得不錯,就看接下來打得怎樣了。”榮祿禁不住雙手合十,一邊朝正廳的佛龕遙拜,一邊又祈禱起來。
韓秀峰一樣緊張,但想了想不禁笑道:“這洋人跟咱們一樣,也隻能打打順風仗,被擊沉好幾艘戰艦,被傷斃上百兵,我估摸著他們也該逃之夭夭了,畢竟他們攏共才來了二十餘艘船,兩千多號兵。”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放心吧,僧格林沁隻會越殺越勇,不會功敗垂成的。”
聽韓秀峰這麼一說,榮祿竟追悔莫及地說:“可惜了,早曉得洋人也不過如此,咱們那會兒就不該畏手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