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炳用眼角挑了沈煉一下:“理由充分嗎?”
沈煉心裡一鬆:“充分,刑部那邊來要人時,也是說王推官草菅人命,誣陷景王殿下。”
陸炳點點頭:“既然涉及王爺,此時錦衣衛管了也沒什麼錯,好好審了就是。至於草菅人命的事,讓刑部做好準備,咱們審完誣陷的事,就把人交給他們。”
陸炳又把目光投向蕭風:“你來這兒乾什麼?”
蕭風拱手道:“大人,這王推官是我鄰居,我聽說貴司要審他的案子,想著沒準能提供些什麼線索,所以就來自告奮勇了。”
他臉都不紅,好像自己真的就是來儘一個好市民的義務一樣。
陸炳撇撇嘴,沒有戳穿他買人家妻子女兒為奴的事。
“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給沈煉主審吧,有什麼事你找沈煉就行了。聽說你搬家了,那麼大的院子,最好還是找幾個護院吧。”
蕭風心裡明白,陸炳的意思是,錦衣衛也沒法二十四小時幫你看家。你仇家那麼多,現在家裡都是女人,沒有啥自保能力,不怕被人偷家?
這也確實是蕭風苦惱的事,雖然嚴世藩未必敢再次動手,但跟自己有仇的人可不止嚴世藩。就是趙文華,想湊幾個會點功夫的人偷襲一下也不是不可能。
家裡除了自己和巧巧有點自保能力,剩下的都是送人頭的。
看他皺著眉頭的樣子,陸炳淡淡的說:“如果一時半會找不到,我倒有個主意。戚繼光還要在京中待一陣子,等到明年才能去登州上任。京城的房租很貴,他又不是什麼有錢人,不如就住到你家去。他省了錢,你晚上也多個幫手。”
蕭風眼睛一亮:“這倒是個好主意,不知元敬意下如何?”
他和戚繼光是平輩論交情,叫字顯得親熱,可不好像陸炳那樣的長輩,提名道姓的。
沈煉卻是個例外,他不喜歡彆人叫他的字,似乎對自己的名字更滿意。
戚繼光眼睛比蕭風的更亮,帶著一種窮人特有的欣慰。
他可不是裝窮,他是真窮。他爹給他留下了可以繼承的官爵,卻沒有給他留下可以繼承的銀子。
他雖然當了官,但在登州這幾年,因為太年輕,沒有啥實際的管理權,隻是掛了個名,就算想當貪官都還沒有機會呢。
戚繼光此時窮到什麼程度呢?按當時的禮節,以他的四品指揮僉事的身份,出門要麼騎馬,要麼坐車,走路是比較丟人的事。
但戚繼光既沒有馬,也買不起馬車,所以他出門乾脆就不穿官服,免得讓人看著特殊。
他的那點錢都用來交房租了,而且租的還是個老破小,周圍環境也不怎麼樣。現在聽說有免費的房子住,還是住在他很敬佩的蕭風家,自然是十分願意的。
他猶豫了一下:“我這次進京還帶著一個家仆,平時照顧我的生活起居。他也是行伍出身,會些功夫的。可不可以也住進去?”
這就是身份了,倒人不倒架子,雖然買不起馬,但一樣有仆從。當然像這樣的家仆,都不是雇傭來的,而是一輩輩傳下來的家生子。
蕭風一揮手:“這不是問題,房子有多是,住進來就是。”
陸炳不再搭理他們,拿出一份公文看了起來。蕭風給沈煉使了個眼色,兩人告退,徑直奔著詔獄走去。
詔獄裡其實並不比其他監獄看起來更可怕。因為可怕的是人,而不是地方。
甚至比起其他監獄來,詔獄還算得上寬敞和乾淨。
隻是,詔獄裡永遠飄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味道。既不是陳腐味,也不是燒焦味,是一種非常複雜的味道,就像是痛苦本身幻化成的味道。
聞著這種味道,你的腦子裡能自動出現一個人所能經曆過的最大的痛苦。
所以很多人,進了詔獄,還沒動刑,就什麼都招了。
現在王推官臉上的表情,就有點要招的意思。
雖然有沈煉的示意,他的房間挺乾淨,也沒挨打,但他就像是隻掉進了貓窩的老鼠一樣,雖然貓沒回來,但老鼠還是怕的要死。
見到蕭風時,老王一下跳了起來:“大人,二位大人,我冤枉啊!”